她又换了个向,继续抹眼睛:“你可不就是嫌我管家没管好!我一个做继母的,如何插手荼荼的事情?荼荼大了,心事都不跟我讲了,都说严父慈母,你这做父亲的,刚刚怎么不当面说荼荼做得不对?留着白脸给我做?” “我省得,我省得夫人的苦,我明儿就去说她。唉,可荼荼舍己救人,我又能怎么训她?” 唐荼荼听得尴尬又好笑。 珠珠:“最后他俩一合计,说等过完中秋,就送你回学馆念书去,一忙起来,你就没工夫往街上跑了。” 巧了,正和我心意! 唐荼荼顿了顿笔,把总账上记的数字“1”字勾去,写了个繁体的“壹”。 她总得抽空认认字,这几天跟着刘大东跑西跑,签过的文书足有五六份,唐荼荼没一份能通篇读下来的。 她俩在园子里坐到了日上三竿,厨房采买的嬷嬷回来了,几个仆妇各个神色浮动,跟管家连比带划地说着什么。 是张榜通缉了吗? 唐荼荼连忙往门口走,听到几个仆妇说:“街上贴出了告示,说南市一个囤放炮竹的库房炸了。皇上有旨,让各家各坊都警醒些,天干物燥,当心火烛,要是谁家再起了大火,就要以治家不严入刑呢。” 唐荼荼心沉了沉。 ——炮竹库? “倭人囤积桐油和花炮,意图作乱”,一下子变成了“炮竹库不小心失火炸了”,这能一样吗? 是要混淆视听,叫倭人放心警惕,暗地里再抓人吗? 唐荼荼揣摩不了圣意,只觉得有点古怪。 昨晚她画了那两张肖像,依二殿下的意思,掘地三尺也要在三天内找到人,这事儿也确实拖不得,各国使节都在京中,理藩院已经围了,人证却还没到,拖一天就是一天的麻烦。 如果不大张旗鼓地抓人,这样遮遮掩掩的,三天内能找着人么? 唐荼荼心里不安稳,她怕皇家把事儿闷着,一个“炮竹库起火”轻飘飘揭过去,在这万寿节国喜期间,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十天前东市上的那场骚乱,好像也没查出什么章程,莫名其妙地息了声。想来这两回都是倭人作乱,只有并案彻查,才能了结得快点。 唐荼荼朝北边望了望。晌午天清日明,她目力不错,能望得很远。 爹爹口风不严,在家里提起皇家事时,总是要朝着北边一拱手。 因为内城东北面屹立着那座临都山,北城地势是要比南边高一些的,皇宫堆土夯基,更是地势高旷。唐荼荼站在门前,依稀能望见太和殿的重檐庑殿顶。 她替老太后唏嘘了声:好好一个六十寿诞,在这个医疗不发达的年代,已经算是难得的长寿了,闹出了两场火,老太后心里大概苦得厉害。 她猜得不错。 接连两场火灾,京城各种风言风语甚嚣尘上,传得最厉害的话风,就是太后“火命”坐实了,再办寿宴必有大祸。 当天的朝会上,好几位老臣都隐晦地提了提,叫万寿盛宴小办一场,等中秋再大摆宴席,似是都信了“八字逢时成三火,相会成煞”的传闻。 文帝当朝发作了一通,下朝之后,思来想去,去慈宁宫跟太后请罪去了。 八字之事,不可尽信,也不可不信,历来许多人祸的背后都有天时助势。 太后礼佛多年,前晌总是要抄一篇经的,不抄完,叫谁也别扰她。 文帝坐在小佛堂外等了一刻钟,见荷赜女官扶着太后出来了,文帝寒暄几句,问候了母亲慈躬,才面有惭色地问起要不要停办寿宴的事。 “我也是这么想的。”太后唏嘘道:“便停办罢。左右我身体还硬朗,儿女子孙都在身边,团圆就好,热闹不差这一时。” 文帝面上愧色更重。 他登基整整十年,母亲五十整寿那时,父皇刚过世不久,就没能操办;今年母后六十整寿,正好一循花甲,是最该大办的寿数。 礼部奉诏筹办了整整一年,原本打算热热闹闹办一个月的大宴,谁知竟没能完完整整地热闹完一夜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