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迩给她搬了个柔软的凳子,扶着黎茹华轻坐下,又去给她倒了杯热水:“您喝水。” 第二次用到“您”这个敬称时,黎茹华终究是忍不住开了口:“迩迩,你不用和妈妈这么生分。” 她唇角微微颤了颤,用手比划了一个高度:“小时候,你这么小小一只,每次妈妈上班回来,你都会过来抱住妈妈,然后给妈妈捶腿,特别乖,明明自己都没有多少力气。” 黎迩沉默了会没说话,良久,浅淡笑了一声,眼底一片疏离:“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我不记得。” 黎茹华鼻子一酸,再也待不下去,屁股还没坐热,她又缓缓起身,维持着最后的得体和她说:“那妈妈就不打扰你了,先回家了。” 黎迩温顺地说了声好,搀扶着她把她送到巷子口,看着她坐上车。 借着玻璃的遮挡,看着巷子口那个与她眉眼如出一辙的女儿,黎茹华眼角滑下一行泪。 司机从后视镜看着她:“太太,小姐惹您不开心了?” 黎茹华赶忙摇头:“没有,是我对不起她。” 不管是小时候丢在家里不管不顾还是她至今没有勇气说出的那件事,做错事的始终是她这个至亲的母亲。 黎迩目送她离开,直到看着车尾拐过十字路过,消失在眼帘。 眸里的光渐渐黯淡下来。 她实在没有办法做到和这个她称呼为“妈妈”的女人过分亲昵,只能维持着最后的教养和礼貌。 因为这个女人给了她生命,把她带到了这个世界上。 她偶尔好像也能理解她,但大多数时候都很难过。 她看过自己小时候的全家福照片,爸爸英俊,妈妈漂亮,她坐在爸爸怀里,妈妈挽着爸爸的手臂,笑得明媚又灿烂,一看就是羡煞旁人的一家。 在那个思想还没那么开化的年代,爸爸就让她随着妈妈姓,他肯定爱妈妈爱到了极致。 这一切幸福在爸爸工地意外去世后全幻化成了泡沫。 黎茹华和她说过,她被娇养惯了,带着她过了一段很苦的日子,受尽旁人冷眼,周围有心怀不轨的人甚至看她们孤儿寡母欺负她们。 她不想过苦日子了,所以费尽心思才嫁给了程叔叔。 她成了人人艳羡的程太太,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说实话,小时候的记忆黎迩是真的记不清了,那会还太小。 黎茹华在她四岁时带着她嫁进程家,从她有记忆开始,身边就只有哥哥陪着她。 黎茹华总是混迹在各种富太太圈子里应酬,不怎么在家,她想在事业上做程叔叔的的好帮手,好稳固自己在程家的女主人地位。 她是哥哥带大的。 继兄。 程叔叔的儿子,程星懿。 他有一个浪荡的爸爸,她有一个不着家的妈妈。 一个大孩子拉扯照顾着另一个小孩子,一起长大了。 不该产生的感情也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暗自滋生。 “妈妈,这个姐姐为什么在哭啊?” 路过的一个举着棉花糖的小女孩歪着脑袋不解看着她。 女孩妈妈说:“姐姐可能想起难过的事情了。” 声音越走越远,眼前景象也渐渐变成模糊的雾景。 她给贺承洲发了条微信说中午不想去吃饭了,她有点累,要在花店休息会,让他不要来找她。 贺承洲怕她不吃饭,给她在手机上订了份她常吃的那家店的青菜粥,和她说晚上过来接她一定得出去。 — 下午客人还挺多,黎迩忙了一下午,抽空把vlog用剪映剪了出来,还接了几个提前预订的外单。 到了和贺承洲约定好的时间,她提前关上店门,去巷子口等他。 附近有一所高中,今天是周五,现在六点,正好是放学时间,很多年轻朝气的面孔成群结队从她眼前走过。 她一会看看青春靓丽的面庞,一会又低头踢着路边的小石子。 一道欣喜的男声在不远处响起。 “黎小姐。” 黎迩抬眸朝声源处看去,是上午在店里买花的那位男士。 他手里提着从连记老街买来的馄饨,那地方离这可不近。 男人笑说:“我妻子下午三点生了,是个女儿,她说很喜欢你包装的那束花。” 黎迩朝他礼貌笑笑,祝福道:“恭喜啊。” 男人很有分寸,没说几句就以馄饨会凉为由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