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笑了起来。“圣人也是人。”他顿了顿,又道:“他连小儿辩日都无法判断正误,可见并非生而知之。” “陛下知道吗?” 刘协本想装一把,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你还记得在凉州时,我和你说过的话么?” 荀文倩略微一想。“记得。山越高,气候越是寒冷。” “你想过为什么吗?” “这个……倒是没想过。” “你看,发现问题,却浅尝辄止,不作深入思考,如何能有进步?”刘协嘿嘿笑了两声,伸手在荀文倩的鼻子上刮了一下。“就像两小儿辩日这个问题,摆在面前几百年,有人去认真想过答案吗?” 荀文倩愕然。 刘协随即又道:“你们只知道赞赏夫子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的品德,却不想着如何求知,难道这就是夫子所希望的?如果夫子也是如此,入庙不问,又何来博学,开一代风气?” 荀文倩愣了片刻,苦笑道:“这么说来,天下读书人千万,其实没几个人真正从圣人之教。” “你这话算是说对了。只会读死书,开口子曰,闭口诗云,有什么用?只有受圣人之教,又不自限于经籍,面对现实,坚持不懈地去寻找答案的人,才是真正的圣人子弟,儒门脊梁。” 刘协最后叹了一口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党人还是有其可敬处的。至少他们敢于行动,以身殉道,而不是满足于坐而论道。他们只是做得不好,比起什么也不做的犬儒强太大多了。” “犬儒?”荀文倩琢磨了一下,没有细问。 这两个字很直白,指向也很明显,大可不必多问,显得自己太蠢。 不过她下意识地想到了刘表,想到了南阳郡学的宋忠等人。 两人没什么特定的主题,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从南阳郡学聊到当年凉州之行,又从凉州之行聊到荀悦的泰山之旅,随即又从荀悦聊到了荀谌,说到了渤海的德政,最后又扯到了西域以西,那片据说曾被亚历山大征服过的土地。 直到说得困了,相拥而眠。 第二天一早,荀文倩睁开眼睛的时候,刘协已经起身,不见了踪影。荀文倩一边自责睡得太深,没有尽到责任,一边起身梳洗。 回想着昨天与天子的闲聊,她越想越觉得遗憾。 荀悦要去泰山求证的问题,她几年前就曾经接触过。可惜她正如天子所说,根本没有用心去寻找答案,所以到现在还是一无所知。 正如两小儿急论的问题,过了几百年,还是一个未解的问题。 这样怎么能有进步呢? 我解决不了皇权废立那么重大的问题,却可以在这些小问题上做些努力。 荀文倩一时出神。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