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进退有度地行礼问安,言简意赅地将平川战事一一上禀,末了,取出奏折道:“……具体战况及粮草供应皆在条陈中详细列明,请陛下御览。” 内侍恭敬接过,呈给上首。 “知道了。”皇帝略略翻了下,看着太子道,“你大半年没有回来,念儿想你想得紧,贵妃也特意准备了小宴为你接风洗尘,等会儿别急着走,咱们一家聚聚,等用过了晚膳再回东宫。” “不必了。”太子一板一眼道,“这半月着急赶路,耽搁了太傅的课业,今日要抓紧时间补回来,否则明日过不了太傅的考校。” 皇帝面色一沉,冷哼道:“没空来家宴,倒是有闲心送人归家。” “举手之劳罢了。”太子八风不动。 “那你不若再动动脚,往家宴走一遭?”见太子不为所动,皇帝隐隐动了怒,沉声道,“南境王此次功勋卓著,其独女进京,朕合该将人宣进宫来赏赐一二。你瞧不上的家宴,总有人来参加。” 太子掀了掀眼皮,沉静的目光对上皇帝的视线,毫不相让。 殿中登时弥漫开剑拔弩张的气氛。 伺候的内侍纷纷放缓呼吸,噤若寒蝉。 “这家宴,你来不来?” 皇帝的威胁几乎已经摆在台面上,若是太子不来家宴,那和他显然关系匪浅的洛之蘅便逃不掉这一场进宫。 “陛下当年保证,若南境王没有造反作乱之意,便许他们一家过自在快活的日子。”太子语调极淡,隐隐含着几分讥诮,“这才多长时间,陛下就又打算出尔反尔了?” 一句“出尔反尔”精准地戳中皇帝的痛处,他登时一甩奏折,不由自主地拔高声音:“你当朕的皇宫是什么,龙潭虎穴吗?只是让她进宫来吃顿饭,还能要了她的命不成?” “陛下的皇宫是何模样,陛下心中清楚。”太子反唇相讥。 皇帝脑中“轰”地炸开,彻底压抑不住情绪,怒火高涨地指着殿门口吼道:“你给朕滚!” “是。”太子从善如流地退下,没有丝毫留恋。 熟练得仿佛重复过上完次。 皇帝顿觉郁气更甚。 * 太子果然分身乏术。 他在南境时,只有紧要的折子才会被送过去,其余次要的都被留在东宫。如今将近一年过去,积攒的折子摆满了大半书房,都要一一看过。 除此以外,还要应付太傅的讲经。 当时他在经筵上一番推崇相貌的狂言,虽然如愿让他离开了盛京,却也给太傅留下了不小的阴影。以至于过了这许久,哪怕他带着督军征战的功勋回来,也没能让太傅释然。 接连几日的讲经,在正常的课业之外,太傅都要发表一番“君子当该以兴民富国为己任,不该耽于色相”的高谈阔论。 叫他哭笑不得。 太子正吞着自己造的苦果之际,洛之蘅也没闲着。 虽然王府已经被提前清扫整理,但到底这里的人不曾伺候过他和阿爹,不甚知晓他们的习惯,各处都精致有余,温馨不足,住起来着实感受不到多少舒适。 洛之蘅只好打起精神,带着平夏和半雪重新调整府中的布局。 眼见这个年要在盛京里头过,走动的年礼也不能落下。 即便他们府上不大与旁人来往,但此次阿爹难得进京,总会有同僚走动,届时若没有准备回礼,得罪人不说,也难免失了礼数。 府中忙得热火朝天,洛之蘅趁着天晴,又递了拜帖,去崔老将军的府上拜访。 旁人便算了,崔老将军毕竟是阿爹的莫逆之交,她身为晚辈,哪能避而不见?况且早在她到盛京的当日,崔家的夫人便派了人来问候。 于情于理,她都该走这一趟。 所幸崔府中人都极好相处,拉着洛之蘅嘘寒问暖,既不会亲热到让人无所适从,又不会冷淡到让人心中惴惴。 只一会儿,洛之蘅便觉如鱼得水。 崔家是个大家族,单嫡子便有三位,这三位均已成家生子。洛之蘅本就认不清相貌,一串人见下来,倍觉头晕脑胀。 有道脆生生的声音插进来:“阿娘,你就别难为阿蘅姐姐了,咱们家这么多人,一天哪能认下来。” 妇人横她一眼:“不许胡说。” 小姑娘才不怕她,凑上来对着洛之蘅头头是道:“阿蘅姐姐,旁人就算啦,我你一定要记住哦。我叫崔月皎,是陈风‘月出皎兮’的月皎!” 这道声音灵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