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了。 也有完全无感的,自家官高爵显的反正殉不到他们的女儿身上,纯纯莫管他人瓦上霜心态,站一旁看热闹。 也有不赞同的:哎呀世风日下啊殉葬这种烈女行为,都不许了?只是碍于是一位亲王提出此事,顾忌着要得罪郕王,就没开口。 ——朝臣们保持沉默的原因是什么,姜离倒也不太在乎。她不需要人心服口服,行动上服就行。 只要这次保持沉默,就说明会畏惧。 那就,一直畏惧着顾虑着沉默下去吧。 不过不做声的虽是大多数,但发声的少数因为跳得高叫的响,也显得很热闹仿佛声势浩大。 尤其是言官御史,上可谏皇帝下可参百官,当即就有人站出来表达反对意见。 御史沉声道:“郕王殿下此言差矣!” 随即开始经典的引用说明:“太祖曾有言:修身正家为本,而正家,最要紧的就在于谨夫妇——明夫妻之纲,正上下之序。” “而夫死,女子从死于地下方为烈,若能久于夫家侍奉翁姑(公婆),也可勉强算是贞,但若是如郕王所言,夫死后,妇人们各自归家若无其事过活,岂非毫无妇德全无纲常!”* 姜离:坏了,早知道早上不吃饭了,这会子恶心想吐还怪难受的。 而言官御史会跳出来阻拦,朱祁钰也有准备,他很认真引经据典回复道:“圣人有言,生死乃天地之理。汉之文帝也曾说过,厚葬重服,实在是伤生破业……” 姜离看着昨夜显然做了功课的朱祁钰,心道:这孩子也太实诚了。 要知道朱祁钰从小虽也有名师教导,但作为养尊处优的皇子,其掉书袋的本事,哪里能比过从科举卷死卷生走出来的朝臣,何况是身经百战倚马千言的言官。 于是难免被言官带跑—— 果然,才辩了几句,御史就开始了挖坑:“前朝元,都有‘丈夫死国,妇人死夫,义也’之道,难道我大明礼法理学还不如外夷?” 朱祁钰蹙眉回道:“资治通鉴有言:‘人生各以时行耳。’”* 他说这话本意是时移世易,何必拿大明去与元朝相比。 然而御史多半都是抬杠上瘾,专门会捉人痛脚的存在,立刻抓住朱祁钰话中的歧义道:“那郕王殿下之意,竟是祖宗礼法已然‘不合时宜’了?” 朱祁钰气到了:怎么平白诬陷人!这可是连亲王也担不起的罪名! 姜离眼见郕王气的像是松果被人无耻偷走,却又没有证据甚至被人倒打一耙的愤怒松鼠。 朝上能看出郕王怼不过言官群体的,何止姜离一人。 兵部尚书位列二品,站位很靠前,于谦自然将一切尽收眼底。 思及昨日郕王来见他之事,执笏板准备出列。 * 时间倒转一点。 昨日朱祁钰回到宗人府就开始冥思苦想写奏疏。 他写完后心里也不踏实,出门寻找外援去了—— 寻外援之旅很方便,因大明的京中官署基本都集中在承天门(即现□□)外。朱祁钰从宗人府出门,对面就是吏部礼部,旁边就是兵部,都是走几步就到了的距离。 按说这种事该去问礼部,但这种皇帝单独交代的密事,朱祁钰还是选了更信任更熟悉的人,直奔在内府十库事上与他合作过的兵部于尚书。 于谦听过后道:“此盛德事。”很快明白了郕王的顾虑,表态道:“若有言官以祖制相挟,臣必为言之。” 朱祁钰安心许多,又请于尚书不必立刻出来帮他:毕竟是皇室祖制,且于大人又不是礼部官员,过后很可能被御史记小账参奏逾职。 况且昨日的朱祁钰还是比较有信心的:他这相当于是开卷考啊,提前得到了题目,应该能辩过御史吧。 结果今日就被御史挖了坑。 于谦听得出这句话刁钻难答。 然而,就在于尚书笏板已经抬高了一半时,忽然听到龙椅上的皇帝笑出了声。 只是,这笑声绝非愉悦,细究起来,倒是有几分……瘆人。 ** 姜离扫了几眼6688帮她整理的‘驳斥殉葬’的典籍论据,最小化了视线里的电子屏。 “谢谢,但我没打算当庭开辩。” 都做皇帝了,何况还是昏君,为什么要讲理? 以理服人这件事对她来说,就像是有金子在手,饿了后却不用金子去买粮食,而是用金子打了一把锄头,现开始从头种地一样多此一举。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