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江海心虚地往后撤了两步,缄口不接靳凡这番话。 靳凡却没有停止的意思,甚至站起来,绕到桌对面:“我有用,所以要救我的命,他们没用,所以得死。 “或者说,他们唯一的用处就是去死,为了成就你而去死。” 靳凡慢慢走向胡江海,最后停在他面前,他一米七多的个子在靳凡跟前更显得矮小,随着他落马流走的气场所剩无几,唯一一丝还算有钱的底气也抵抗不了靳凡的压迫力。 胡江海脚底冒寒气,对自己没调查就只身前来的决定悔不当初,关闭阀门他怎么知道?现在靳凡铁了心拿命跟他斗,他得先撤,再另外想辙。 打定主意,他也没再说什么,把一脸惊惶难安带出车行大门。 余留靳凡,在黑着灯的房间伫立许久。 狠话说多了,倒也习惯了。 人命被明码标价,价高的不仅能活下去,犯了法也有人摆平,价低的就得去死了。 当然有一天价更高的出现,又是一番现实主义的演绎。 他不喜欢,所以他要看着戈彦、胡江海为了给他续命,手忙脚乱,倾尽所有,却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当然知道拿自己的命赌气、斗法愚蠢至极,这种等级划分是自然法则,戈彦、胡江海只是虔诚的执行者,而他好死不如赖活着,已经牺牲的人,搭他一条命也不能复生。 可是活着好没劲。 粗陋的半生中,珍稀时刻屈指可数,就算把它们攒到一起,也不够他燃起活着的欲望,那这样残喘下去何必? 人活要是不看前生,就得看来年,可他的来年并不会有什么不同,无非仍然只身,照旧悲悯,他无法对这样的未来产生期待,还不如不停地死在今天。 既然这样就趁这条命油尽灯枯,拉几个讨厌的下去给他抬轿,他已经长出嗜血的骨头,总要拿些鲜血来饲养。 要说唯一遗憾,可能就是给他做伴的是他讨厌的。但若找他喜欢的来陪他,他也不愿意。 喜欢的就应该好好活着,没一点负担地活着。 仲川觉得不对,靳凡叫俩女的这事怎么听怎么假,匆匆返回,没见到靳凡以外的人,但就是觉得有人来过,胡江海吗? 他大学毕业后,服兵役练胆,期满留在部队,眨眼又是三年。 劳丹事件第二年,也就是2013年,胡江海涉嫌严重违法违纪被立案调查,到15年时,靳凡上报了退役,止步于正连职干部,上尉军衔。 那会儿仲川也已经离开部队,听说靳凡没有转业,就到他跟前毛遂自荐,这辈子死活都要给他当兄弟。 靳凡在与安军交火时给心脏带来钝器伤和穿透伤,抢救成功却预后不好,出现心衰,后来装了起搏器。 那期间,他对治病还很配合,长睫毛下从来有细碎柔和的光。 彼时他们住在北京的西胡同,每天走两趟街到改装大厂打工。 离开部队的靳凡风吹不着,日晒不到,肌肉不如从前大,皮肤也恢复白净。病身让他有种凋零的美,便宜、版型差的衣服他也穿得气质卓然,磨破边的棒球帽从没影响他的回头率。 街坊中有几位阿姨很喜欢摇着蒲扇,在他路过时喊他一嗓子。 他总会回头,虽然不笑、少答,但都在分寸里,从不失礼貌。 这样亮眼,还赶上胡同里的外乡人形态各异里出外进,衬得他更是俊逸不凡。 后来他当官的亲妈被调查,他也被带走问话,回来以后,他去了一趟医院,再从医院出来,他已经不见从前半分,开始打破平静生活,甚至跑到小县城胡作非为。 胡江海、戈彦的不洁身自好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仲川认为,他性情大变的原因纯粹就是心脏的病变。 可是他不承认。 仲川站在进门不远处,看着靳凡机械式的工作,突然堵得慌。 其实性格改了没什么不好,不是说平和的人才该存在,该与不该都是时代和环境孳乳出来的樊笼,为了把人类圈起来。只是如果凶恶不是靳凡的本心,只是他在逼自己,仲川就很难受。 仲川提口气,走过去,坐到高脚椅上,靠在铺满东西的长桌上,面对着靳凡,已经褪去沉重:“你是不骗我呢?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