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抓一个独角兽也比遇到“爱”来得真实。一个连生死都无法做主的人,实在没有办法去谈论爱情。我对她说谎:“因为我不期待。”我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本想安慰什么,但我被我的懦弱逗笑了,她问我在笑什么,我说她浪漫得像是上个世纪的人。 身体在一天天恶化,我已经拖了很久没去研究所。我在写另一封不会写完的遗书,但它的内容不知为何总是关于达芙妮。它看起来真像是无病呻吟的情书,它令我恼火,使我想把它撕碎扔掉。但我没有,把它丢进了抽屉的角落。思绪无法被清理,我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只能在病床上凝望着天花板,四肢无力,毫无反抗的方法。我所能做的,便是全身心地拒绝这种被情欲浸没的快感,用这种方式和她站在相同的高度。每一天清晨醒来,我多么希望达芙妮已经离开。我受不了自己每天醒来亲吻她的额头,我受不了每天清晨与她喝着难以下咽的速溶咖啡,受不了整夜的缠绵,受不了那些轻柔的吻。我多么希望她能狠狠地破坏现在的美好,这样我便能将所有的过错推到她的身上,推到命运身上,接着继续我的怨天尤人。 “你不懂我,你一点都不懂我。” 我尖酸刻薄地侮辱着她,想摧毁她的自信与骄傲,可我显然走错了方向。她不屑地笑了:“我了解你,就像是你了解我那样了解你。”她说的没错,我们都深知相互折磨的方法,也懂得彼此需要什么。我们分享同样的痛苦,却不愿意给予对方一丝的甜蜜。或许是因为存在于我们灵魂中共同的自我毁灭的倾向,它使我们相见,也使我们以这种诡异的方式共生。 我爱她,爱得发狂。 “我要去月球。” 她赶在我宣布重大决定前为我降下审判。一股子冷意爬满全身,我昂着头,感谢面具挡住我真实的表情。远处,初秋的太阳融化了街景,扭曲了人的意识。我轻轻地叹了口气,我比我想象中要更加容易接受这件事情。“你是为了那件事才去月球的吗?” “是。”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意料之中的答案。或许是因为太阳太过强烈,有那么一瞬,我想疯狂地答应她,想和她一样抛弃现有的一切前往月球。可我咬紧嘴唇,什么也没有说。事后,我想过很多为我自己开脱的理由:“我的身体无法经历一场太空旅行,我无法答应做不到的事情。”我觉得我应该说几句祝福她的话,或者劝说她暂时不要有这么疯狂的念头,不管自私还是无私,现在总该多说几句话,否则再也没有机会了。可我沉默着,汗水顺着脸颊流落在衬衣上。她轻轻取下我的面具,抚摸着那些因为辐射而留下的疱疹,最后一吻。我见她嘴唇似乎动了动,那口型像是在说我爱你,但我想那只是我的幻觉。她在和我告别。 “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带你去酒吧的时候吗?你一开始连点单都不会,结果喝得大醉,还是我拖着你回去的。有那个笨蛋会喝掉一整瓶不掺水的威士忌。那天你欠我的酒钱到现在还没有还。”她躺在病床上,显得精神焕发,语气恢复了人类的情感。这是好事,虽然那些信徒不这么想。他们需要完美的女神,我只想要我的达芙妮。 “那个酒吧已经不在了。我去过一次,现在是一个律师事务所。” “一个开在地下水道边的律师事务所,太可笑了。” “是啊。” 我紧紧握住她的双手,何其的干枯又苍老。外面的月光洒在她银色的头发上,她是如此的美丽,与我头脑中残存的记忆一样令人心动。 “你还记得那个在钢铁厂里的旅馆吗?” “当然。你还为我写了封情书。”她伸出双手胡乱抚摸着我的脸庞:“真好,你还和数据库里的模样一样。” “那是遗书。”我刚想辩解,她又陷入了沉默。她的眼睛开始闪烁蓝光,系统又在占用她的大脑进行运算。维生机器发出嗡嗡的声音,就像是当年空调运作的声音。达芙妮知道我已变成了鬼魂吗?她在回忆时到底会有怎样的感觉呢?是会和我一样感到困惑吗。我不知道,情感模块的运作略显迟钝,这幅完美的电子身体似乎需要一点新的调试。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