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宫里的人还都瞒着苗繁映,后来却瞒都瞒不住了,因为宋温怕林氏再想不开自杀,干脆直接将人接到了后宫。 苗繁映生产时便险些丧命,后来听到这些事,更是雪上加霜。 直到后来苗氏逼宫,要求宋温交出林奉云这个祸国妖女,期间宋温再也没有踏入过寿云宫半步。 后来苗氏被全家抄斩,旨意传到宫里,苗氏的眼神绝望又悲凉。 她抱着怀里的儿子,该是开心的,却看不见半点希望。 织锦变着花样的做她喜欢的吃食点心,可她一样也吃不下。 父母亲人,甚至苗家的全部族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 怀里的孩子,本该是大燕一出生便在万人之上,这会儿却无名无姓,甚至得不到自己父亲的一个眼神。 以至于后来她让织锦将孩子偷偷带出宫,织锦竟不觉得意外。 她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或许死了,才是真正的解脱。 这十几年来,织锦几乎每一日都能梦见他倚在床榻上的模样,嶙峋的骨腕看不出半点明艳的曾经。 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桃花,在最美的年纪被移植进东宫,迅速盛开,又迅速枯萎。 最后连尸.骨都没留下,就那样在人间烟消云散。 好在还有谢谌。 织锦看着眼前的人,眉眼之间简直和他娘一模一样,她终于说出那句话,庆幸又欣慰的语气,“你能平安长大,娘娘的命便不算白搭进去。” 谢谌敏锐地察觉到这话的深层含义,“所以,林氏她……” 织锦叹一口气,“皇帝心软,对于皇后娘娘总是心软的,若是娘娘没死,林氏必定是不能坐到后位上的。” “原来是真的。”谢谌小声地念叨了一句。 织锦没听清,连忙问他:“你说什么?” 谢谌摇了摇头,他端起酒壶,给自己和织锦各自斟上一杯,“锦姨,多些你告诉我这些。” 织锦与他碰杯,说:“我和你说这些,不是像让你报仇,只是不想你糊里糊涂地活下去,更是有私心,怕你真的忘了你娘……” 谢谌郑重地握住她的手背,“不会的。” 时辰已经不早了,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谢谌问:“锦姨,跟着你的人呢?” 织锦指了指楼下,“在下面等呢。” 谢谌站起身来瞧了瞧,果然看见窦府的马车在下面,但他还是坚持将织锦送到门口,眼睁睁地看着她上了马车,才转身回了房间。 和方才离开时一个样,桌上摆着饭菜酒杯,谢谌再倒上一杯,仰头喝了下去。 他不好酒,平日喝得也不多,这桂花酿平时是窦承喝的,后劲很大,此时他刚灌下去两杯,便已经觉得有些醉了。 若是平时,他必定在清醒之时克制住自己,不要再继续喝下去了。 可是这次,他选择了放纵。 一杯接着一杯,醇香的桂花酿入喉,很快便喝干了整整两壶。 谢谌觉得有些头晕,耳侧也发烫生热,可是从镜子里看,面上却又十分正常。 他没了力气,踉跄几步将自己仍到床榻上,烛火都没熄,便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等再醒来,屋子里一片漆黑,他撑着身子坐起来,才发现方才没有关紧的窗户缝被风吹得大了一些,烛火正对着窗户,大约就是被风吹灭的。 脸上的热意已经退下去,酒劲却没有全消。 他没再点灯,就立在窗前往外看,看月亮的位置,应该已经是深夜了。 就这样,谢谌沉默地立了一会儿,像是在赏月,但更像是在发呆。 不知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谢谌忽然将窗户整个推开,然后直接隔窗翻了下去,如一只狸猫,在黑夜里轻巧地落了地。 这个客栈有些偏,在楼上还能远眺到京城的夜色繁华,落地之后,便只有徐徐吹来的风,将他的宽大的袖口吹得都鼓起来了。 谢谌脚下不停,没多久就拐出了夜市,走进了一个寂静的坊巷。 十步一守卫,是皇家所在的惠宁坊。 谢谌走进去,借住黑暗隐藏着身形,看似敏捷冷静,实际上掌心腻满了汗意。 他是真的怕黑。 却不知为何,还要这般自虐似的,来惠宁坊。 明明她高居与公主府之中,有华丽的宫殿府邸相隔。 好在没多久就到了永安公主府,公主府前挂满了灯笼,几乎照亮这一方长街。 谢谌立在一处阴影之中,看着柔和的烛光,一路都在砰砰直跳的心脏终于平静下来,锤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好像这样就可以掩饰住心里的恐惧。 巷子里很安静,只有护卫换防时,才会发出一点脚步声。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