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她发间珠翠早已被当作累赘丢掉,身上的宫装也沾上了灰尘染上了四面溅出的血迹,形容略显狼狈,一双眼却明亮急切如星子。 这般瞧见她的那一刻,珠玉奔来,张群玉不自觉扣紧手指。 晚晚看到张群玉,及时在他身边勒马,抓着缰绳下马,双脚触到地面的那一刻,她双腿软地几乎站不稳。 张群玉顿了顿,心无旁骛地伸出小臂,方便她能借力站稳。 晚晚道了一声谢,而后立刻焦急问:“容厌呢?” 她只觉心头有火烧灼,惊恐焦急,等不及张群玉回答,仓皇便往他身后去看。 她知道容厌不喜欢和她分开,每回她独自出宫回来,他都会在她最容易看到的地方等着。 可这回,她怎么都看不到他。 他不该在她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等着她吗? 张群玉平静地引着晚晚往御书房走,道:“陛下在御书房,昨夜兵变,陛下劳心费神,晨间便让我等退开。” 难怪朝臣齐聚之地看不到他。 张群玉神色平静而从容,他身上的这股清宁气场让晚晚心神也安定了些。 张群玉面上没有什么异样,容厌也应当没事。 一重重的安定场面不断告诉她可以放心。 晚晚想着,果然,她就应该好好相信容厌的。 他怎么会有事呢? 只是,容厌身体还没好转起来,他就算能撑过一整个晚上,也撑不住白日还要继续劳神。 晚晚立刻紧接着道:“准备好金针,还有椒房宫中我常用的药箱,一齐带过去。” 过度劳累的喘息难以缓下,她看向这处宫室之后,那是御书房的方向。 遥遥望着,就算目光无法到达,可至少她知道,他就在那里。 夹杂着血腥气的风自南向北地吹,吹过皇宫的红墙和各色琉璃瓦,吹过庭院中的梨花,经行御书房门前的大片广场和高陛,吹动了门口守卫手中长枪的红缨。 天色不好,御书房紧紧闭着门窗,室内昏暗,仅靠着天光下惨白的灯烛视物。 容厌眼前已经看不清东西,他面朝着南方,朝着御书房门外的方向。 许是无望。 铺天盖地、无限的孤冷凄寒浸入骨髓,前世千万人环绕之下的殡天依旧是透骨的湿寒,蔓延到了今生最后的知觉之中。 原来如此。 他好像明白了,为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晚晚手腕上总会带着珠串手镯,像是要藏住什么,为什么晚晚总是担心他会伤害她、伤害她身边的人,为什么她那么难接受他、那么不愿意留在他身边,为什么不论他如何卑微都无法求得她更多的爱意…… 可是,她已经……很傻了。 明明她想起了前世,却还愿意爱他。 一直以来,他都在苛求些什么啊。 容厌眼眶又涌出大股的鲜血,血泪让他面容凄美恐怖起来。 张群玉问他会不会后悔,他那时回答,求仁得仁,固所愿也。 可真到了这时……他悔了。 他容厌此生,不悔生,父母待他的爱恨交织,总归他也算是有过片刻温情。不悔死,在罪孽中苟且,用鲜血抹平过往,即便身陨他也算得偿所愿。不悔他这一世逆流而上,从被裹挟控制,到能选择自己如何生如何死,他已经是这大世极为幸运的人。 可他后悔,他欲根入骨,偏执难驯,他无知地什么都不知道,这一世却残忍地只顾着对于晚晚过于苛求,贪心过度,伤人伤己。 他最后的记忆和思绪停留在他最爱的人身上。 覆水难收,汹涌的愧疚与爱意,他最后倒下的动静,却也不过是带倒了桌面上的琉璃摆件。 一朝琉璃碎。 如珠玉绽开,一道清脆的声响跌出。 门口守卫忽然听得一声玉碎之声,一怔。 守卫几人面面相觑,再听不到声音,几人对视一眼,由一人轻轻叩门,“陛下?” 门后不见回应。 又几声请示。 这次得不到回应,守卫的几人时常在御书房外守着,见识过陛下曾经昏倒在御书房中,此时脑中的弦绷紧,暗卫亦现身,御书房的大门被慌忙从外推开。 天光从外面乍然打入昏暗的宫室之中,照亮高台。 守卫等人正要步入其中,在看到里面情形的那一刻,骤然瞪大了眼。 守在外面的太医令定睛看了看里面,顾不得礼仪直接抬步快速冲进殿中。 上陵的天空黑沉,乌云密布,此时的天空又落了一场细雨。 不过片刻,张群玉已经搀着晚晚快步而来,走上高陛的那几步,晚晚几乎是强撑着跑起来。 雨水打湿了额发,湿淋淋地贴在额上,她无心理会,躬身大口呼吸着,心脏几乎要跳出来。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