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着案上的卷宗,不时写下几句批注,落笔的字迹笔锋和力道甚至比往日还要锋利漂亮。 外面天色已经不早。 张群玉看了眼天色,皱了一下眉。 三年前,他外放之前,面临当时气焰正盛的金帐王庭,也不曾见容厌从早到晚一刻不停处理政务到这个时刻。 三年后,容厌处理政务的速度就算不能再快,也不应当那么明显地慢下来才是。 张群玉整理好他负责的部分,却也没说什么,行礼后便告退离开。 今日除夕,按照惯例,会在宫中设一场宴,身在上陵的三品以及以上的官员可以入宫赴宴,因此,宴会上的人也算不得多。 宫宴本应该是皇后操持,不过自从容厌软禁过晚晚之后,她便懒得理会宫中事务,他便让紫苏配合饶温按照往年的规制准备。 估算着除夕宴开始的时间,容厌赶在晚宴开始之前将卷宗看完,而后起身往椒房宫中去。 椒房宫中灯火明亮,晚晚已经换上了皇后规制的金红色华丽宫装,长发挽起,黑压压的发宛若浓云,颈后散开的些许碎发落在肌肤上,更衬得她肌肤莹白如玉。 听到容厌回来的脚步声,晚晚转过身,看了他一眼。 他身上是玄金的龙袍,袖口之下,手指微屈的角度有些不自然。 晚晚多看了两眼。 两人对坐在罗汉床案几的两侧,容厌将手抬起,和往日一样由她来为他诊脉。 晚晚手指搭在他晚上,好一会儿之后,也没有将手移开。 他的脉搏不再是过去的强劲,此时跳动的力道也微弱下来。 她没有为他解毒,也还没有为他准备压制毒性的药,他的身体这些时日还在继续恶化。 晚晚又开始发呆。 容厌神情倒是自然。 晚晚回过身,看着他没有一点不对的模样,又看了一眼他握了一天的笔,在他手指之间留下的痕迹。 “还撑得住吗?” 容厌眉梢微微挑高了些,似是在惊讶她忽然而然的一句关切。 他道:“撑得住,好得很。” 晚晚面无表情收回手。 “是蛮好,手臂经脉凝滞,腕部酸胀虚软用不得力,今日头疾又犯,居然没有昏倒,确实好得很。” 容厌确实有些昏沉,听到晚晚这样直白的话,他哑然失笑。 “……晚晚,我没有那么虚弱。” 今晚还有宫宴,容厌这个时候不能忽然出什么事,晚晚又检查了一番,于是便起身去拿金针。 等她取了金针过来,听到容厌这句话,晚晚看了他一眼。 容厌看起来确实正常地不得了,他伪装的正常,似乎将他自己也骗过去了。 可实际上,留给她去选择解不解毒的时间,不长了。 “你的身体,我如今比你清楚。” 容厌没有辩解。 晚晚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距离宫宴开宴的时间迫在眉睫,除夕还有不到三个时辰就将要结束,新的一年就要来了。 十二根金针刺入他头部的穴位,她另又取了四根金针,撩起他的袖口,将他的衣袖全推到他手肘处。 四根金针依次落下,晚晚扶着他的手腕,精确地将针尖刺入他骨缝之间,剧烈的酸胀形成尖锐的痛。 对于容厌之前忍受的头疾来说,这点酸痛之感算不得什么。 他懒散地靠着背后的引枕,他感觉到她进针的位置和手法都和以往的医者不同,却也没有多问,疼也没有躲开,就这样伸着手完全交给她去处理。 晚晚捻转金针,针尖下的凝滞之感一点点散开,被施针的人这一刻的滋味怎么也算不得好受。 她看着他还是没有一丝变化的神色,抿了一下唇。 他确实太习惯疼痛和忍耐了。 片刻之后,晚晚将金针全部收起,拔他手腕上的金针时,容厌试着伸展了一下手指,微微的酸胀感还停留在腕间,可那股过度使用的胀痛已经完全消失。 他的指尖无意间触碰到她的手腕。 晚晚视线转过来扫了一眼,便又移开。 容厌低眸看着她的这只手,没有将指尖移开,而是沿着她的手腕,将手指沿着她里侧的腕间,滑入她掌心。 晚晚长睫颤了一下。 他手指扣入她的指缝,轻轻握了一下。 十指相扣是一个很亲密的姿势。每根手指都被分开,被另一只手完全扣入,掌心相对,就像两个坦诚而紧紧相拥的人。 晚晚看着两人扣紧的手指。 还没等她问出口,容厌就已经又将手松开。 晚晚默了默,她要是再问,反倒是显得她很在意他这样忽然一个动作。 他和她,更亲密的事情做得多了去了。 这样一个动作,有什么可在意的。 容厌看着她的神情,她眉眼平静,没有厌恶和抵触。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