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利口的上空正团聚着一朵浓密厚重的阴云,人人心事重重,并未有人在意祠堂边不起眼的角落停着一辆马车。 车帘被撩开一道缝,少女一双好看的丹凤眼正注视着他们,尤其是站在人群后方,那个个子不高,皮肤粗糙黑红的村姑,直待她转过一张愁苦的脸,车帘才悠悠放下。 “怎么样二小姐,很像吧?”这少女旁边还坐着一位妇人,竟是昨日在悦来茶馆门口,拐着空菜篮的那位,“我听她说过话,连声音都很像的。” 见二小姐没有马上应答她,她又补道:“她还认得字,我亲眼瞧见的。” 心里忖度着二小姐的心思,若是要让这村姑来冒充大小姐,只要稍稍调教,一般人一定不能马上认出来。 这妇人曾是陈府外院管女眷出门车马的仆妇,受了二小姐陈小粥的恩,脱了奴籍,从此跟随二小姐,现下在陈记米行厨房做管事妈妈,自认为是二小姐的心腹之人,所以多少有些体面。 今岁一打春,小粥小姐就让她在外头暗中寻找与大小姐相像又年龄相仿的姑娘,她找到几个,但那几个不是眼睛像鼻子不像,就是个头身形不像,唯有这一个,除了肤色有云泥之别以外,脸蛋身段儿至少有五六分像了,要是将肤色养回来,再敷上一层彩云阁的蜜粉定能像足十分。 “你去跟他们说陈记米行要招会写字的伙计,每月上工二十六日,三吊钱。”她言语柔婉亲和,好似只是寻常聊天,“王妈妈,您孙子秋天就该进麓山书院了吧,让他好生备考,未来若是挣个好前程,我们脸上也有光。” 王妈妈一听这话,就知小粥小姐是满意的,知她前几日求的事也有了眉目,说话办事更加小心谨慎:“小姐只管放心。” 人总是最怕什么,就来什么,麻绳总赶在细处断。 天上的阴云还未散去,钱管事不知是不是与官差一道的,他们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到了。 如同往日一样,他左手举着烟管,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右手翻着账簿,在昨日的记号前略一停顿,似在回溯。 整个过程不疾不徐,村民竟就麻木地围拢在他面前等着,没人敢多一句是非。 沈芜明白,他们的反抗意识早被钱管事的暴力手段消磨光了,就连本能的反抗都变成了畏缩和怯弱,除了顺从,还是顺从,只有顺从。 这是被现实和拳头规训的结果。 她并没有急着出头,她在等一个合适的契机。 然而宋楼兰不是这个村子里的人,显然没有更多的考量,他站了出来款款施礼:“敢问,官府的政令是让村民去救山火以徭役抵赋税,按照大周律法,视当年与当时情况,徭役亦能抵地租,你为何又来收租?”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