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张安世万万没想到,朱勇如此的早熟,小小年纪,就已经开始顾家了:“我有空劝劝世伯。” 张軏此时反而低着头不语。 张安世便看着他道:“咋了,三弟。” 张軏道:“俺爹要晓得我这样,一定心疼得很,世上只有俺爹和大哥会记挂着我,可惜……他先去了。” 张安世隔着栅栏摸摸他的脑袋,叹息道:“将来你会比你爹有出息的,到那时候吐气扬美,世叔在天有灵,一定欣慰。” 张軏点点头。 张安世看着毫无顾忌仰躺在牢里纹丝不动的丘松一眼:“四弟咋了?睡着了。” 朱勇道:“他就是这样的,大哥别理他。” 丘松这才动了动,泰然自若地躺在污浊不堪的地面上,掀起自己的衣来,露出他的小肚腩:“大哥,俺在晒肚子呢。” 张安世诧异道:“这里没有阳光,还有这晒肚皮有啥玄机?” 丘松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小肚腩,气定神闲地道:“心里有阳光,就能晒。” 似乎觉得张安世的智商可能理解不了此中玄机,他又道:“俺爹说过,习武之人,肚子最紧要,这肚皮要糙,要厚,在沙场上才能活的久,有这样的好皮囊,将来才可干大事。” 说罢,他似是炫耀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肚腩,发出啪啪啪的声音。 张安世不知该怎么接茬,一时无语。 三兄弟沉默了片刻,张安世才开始取出食盒:“来,来,来,看大哥给你们带来了什么。” 说罢左右张望,才小心翼翼的道:“还给你们带来了一些水酒,咱们就在这儿喝一些,咱们年纪还小,不宜多喝,意思意思就够。” 张軏道:“大哥对咱们真好,总是记挂着我们。” 说罢,三人席地而坐,隔着栅栏,取出食物和酒水。 远处负责当差的狱卒一见,吓得面如土色,连忙将脑袋别到另一边去,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 “四弟,来喝酒吃肉。” 丘松依旧晒着肚皮,纹丝不动,口里道:“不吃,还没晒够,还要一炷香,你们吃。” 朱勇低声嘀咕道:“大哥别生气,他就是这样的。” 一副很无奈的样子。 …… 再过两日,就是万寿节。 张安世探望了三兄弟,便又乖乖溜回去,老老实实地继续受邓健和杨士奇的教诲。 连续几日闭门不出。 而此时……荒凉的宅邸里,朱棣坐的纹丝不动。 在他的跟前,摆了一桌酒水,菜肴和酒水已凉了,朱棣没有动筷子,若有所思。 片刻之后,有碎步匆匆而来,一个护卫行礼,低声道:“陛下,这几日……不知何故,都不见郭得甘在常去的几处出没,方才卑下人等四处搜寻,也不见其踪影。” 朱棣听罢,淡淡的颔首:“知道了。” “要不……”这护卫迟疑了片刻:“给锦衣卫下一个条子,让他们打探……” 朱棣依旧纹丝不动,眼眸微微眯着,似乎是思索着什么。 登基为帝已两年有余,别有一番滋味。 从前见太祖高皇帝在皇位上时,何等的尊贵。 可当朱棣也称孤道寡时,方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孤家寡人。 从前和自己称兄道弟的军将们,如今对自己敬若神明,连说话都小心翼翼。 以往一家人和和美美,承欢在自己膝下的儿子们,依旧还对自己亲近有加,可朱棣在他们身上看到了野心,看到除了亲情之外,还有争权夺利的盘算。 无数臣民,现如今都凝视着他,猜测着他的心思,有想逢迎,有想讨好,也有人对他杀侄夺位的不屑一顾。 苍生万民的重担,也压得朱棣喘不过气来。 偶尔,朱棣会回想在北平时,和军将们称兄道弟,摔跤喝酒时的放声大笑。 也会想起,在冷冽的寒冬里,一家人围坐在炉火边,温了小酒,彼此畅言的欢笑。 只是很偶尔的时候,朱棣扫了一眼跟前这冷清的酒桌,他知道,菜肴冷了,温热的酒水也已冰凉。 半月之前,还和他叽叽喳喳个没停的那个少年,如今似乎也不过是黄粱一梦而已。 所见所感,尽如泡影。 “陛下,陛下……” “嗯?”朱棣回过神。 护卫道:“是不是请锦衣卫……” 朱棣却是长身而起,似乎在这一瞬间里,又恢复了顾盼自雄的帝王威严:“不必,都由着去吧。” 说罢,龙行虎步,匆匆离去。 只有这宴席上的一杯茶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