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晚照,水藏金波。 岳海楼与仲长卿在晚风中,勒马停在柳花河汇入滍水—汝水的河汊口东岸一座平岗之上,数十侍卫分散左右,胯下的战马和着滔滔流水不时嘶啸着。 岳海楼神色阴戾的盯着远处湍急的水面。 数十艘颍州战船正在小雀岗以东的河面逆流而上。 身穿黑裤的桨手早被激腾的水浪浇得浑身湿透,不断有水珠从赤裸着胸膛滑落;桨手奋力挥桨,与湍流对抗,驱使战船一点点往浮桥方向移动。 而身强体壮的力士手持锋利的巨斧在刀盾兵的护持下站在船头,盯着一点点接近的浮桥。 颍州水军此前数次逆流而上,接近浮桥纵火烧之。 然而小雀岗连接两岸的浮桥,以铁索扣环舟船、上铺栈板而成,数次纵火只会烧毁栈板以及少量环扣的舟船,楚山军也是数次连夜新铺栈板、换掉烧损的浮舟,重新沟通两岸。 徐怀用兵诡计多端,不将浮桥摧毁,断开楚山军于滍水南北两岸的联系,岳海楼就算暗中又集结数千精兵于左右,也不敢贸然对楚山军在滍水北岸的营寨发起总攻。 纵火难烧,岳海楼便使人重新打造十数把长柄巨斧,准备在战船逆流接近浮桥时,用巨斧斩断铁索。 此时楚山也有百余将卒守在浮桥上严阵以待。 此时除了用弓弩攒射阻挡他们的战船靠近外,楚山军将卒还将一截截粗大的原木从浮桥推入湍流之中。 一人合围粗细的原木,携激流之势往下游方向冲撞而去,数量又多,战船是很难尽数避开的。 岳海楼他们停在相距数百步的岸边,都能隐约听到“砰砰”沉闷的撞击声,脸皮子禁不住微微颤跳。 颍州水军操练到底时日尚浅,逆着湍流而上就已经是十分吃力了,一艘艘战船不断被巨木撞上,除了有数艘战船体被巨木撞断舱板进水外,还有两艘战船在混乱中被水流冲翻,数十水军将卒及桨手落入水中挣扎。 说起来还是颍州所能打造的战船太小了,在激流中的稳定性太差,接近浮桥才显得如此艰难。 “颍州新造两艘巨舶已过上蔡,明日就能抵达召陵投入战场,或有机会将浮桥摧毁,”仲长卿看着船阵已经上冲无力,此刻天时也不早了,应该要鸣金收兵了,跟岳海楼说道,“不过,鄢陵、尉氏等地的叛军异动,我们还是要小心应对!” 昨夜数百艘鱼船从鄢陵、尉氏之间的水泽荡子杀出,载两三千人马沿蔡河北上,岳海楼、仲长卿已于午前得知此事。 事发之地位于鄢陵、尉氏交界,距离许昌、临颍、西华三县甚至都不到一百里路程,距离陈州治宛丘也仅一百三十余里;而蔡河自陈桥驿南下(稍稍偏东南方向),于陈州治宛丘城西汇入颍水。 黑衫军在鄢陵、尉氏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还是直奔汴梁而去,岳海楼倘若不是午前知道消息,而是多拖上半天,他都能将传递消息的信骑直接推出去斩首。 不过,岳海楼对这事无动于衷。 数日来,他不断对楚山军在滍水北岸的营寨加强攻势,所有的迹象都表明徐怀在滍水北岸必有重大意图,他怎么可能叫如此低劣的声东击西之计蒙骗? 再说了,杨景臣在汴梁掌握五万多兵马,仅仅两三千缺少兵甲、连饭都吃不饱的叛军去奔袭汴梁,需要他操什么心? 第七十章 消息 “嗒嗒!” 岳海楼刚要使人传令水军收兵,待明日两艘巨舶战船抵达编入船阵之后再战,这时候有数骑快马驰来,却是从陈州治宛丘赶来的信骑,上前禀报: “今日拂晓,黑衫贼军突袭汴梁,陷南薰门!皇城司提举公事杨景臣所遣信使两个时辰前至宛丘疾禀此事。” 岳海楼与杨景臣地位是对等,他对楚山于滍水北岸营垒用兵、亲临战场,并不需要知会杨景臣或者汴梁的任何一人——因此汴梁有什么消息知会岳海楼,也都是第一时间派信使驰往陈州治宛丘。 这当中一来一去,少说要耽搁一两个时辰。 “……”仲长卿沉色看向岳海楼,不知道他对南薰门失陷之事作何想? “杨景臣这些人是干什么吃的?”左右禁不住有人抱怨起来,没想到杨景臣在汴梁坐拥五万兵马,竟然叫义军轻易夺去南薰门。 汴梁外城水陆十三座城门,南薰门战略价值最高,夺之可沿宽逾百步的里大街直接往里城正南门朱雀门用兵——之前汴梁城陷,也是从南薰门始。 “徐怀行声东击西之计,还真是下血本啊!”岳海楼蹙着眉头,沉吟问道,“汴梁来使在哪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