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他比钱程远知道得更多?”朱芝忍不住出声问徐怀。 秦之惠与钱程远两个都是鸿胪寺礼宾院直接负责招待虏使的关键人物,他们仅用两天的时间进行部署,劫下缨云郡主,又将秦之惠、钱程远两人劫来,也可以说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甚至可能已经留下很多蛛丝马迹了。 朱芝这两年经历那么多事,现在也学会心狠了,他这却不是顾惜钱程远死得冤,他是担心直接将钱程远杀了,而秦之惠却又确实不知道细情,他们接下来的事就难以推进了。 现在听徐怀笃定的口气,似乎断定秦之惠知道得更多,朱芝也禁不住好奇。 “秦郎君能一眼看透我们不善于刑讯,咬牙跟我们周旋,这样的聪明人,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犯低级错误?”徐怀撇撇嘴,说道,“秦郎君以往没有跟我打过照面,这时候说不定已经猜出我的身份了!你们谁出去给秦郎君端碗热水过来,省得秦郎君待会儿说事会口干舌燥!” 朱芝张了张嘴,没想到诸多细枝末节之中会藏有这样的信息,暗感自己要学的地方真是太多。 朱沆轻轻拍了拍朱芝的肩膀,要他稍安勿躁。 周景亲自出去端了一碗温茶过来。 徐怀接过茶碗,递给秦之惠,说道:“秦郎君你还是可以一句话不说,但我可以告诉你我接下来会怎么做。我将钱程远的尸体埋到你家院子里去,然后再去刺杀作为前往虏营乞和的正副使杨迪勋、许浚,以及虏使进汴梁城后正式奉诏与之谈割地乞和事的议和割地使汪伯彦——朝中大臣只有这三人正式接触过虏使,官家心思游移不定,拿不定主意,找人商议时,也少不了这三人会在场,换了别人跟虏使通风报信,也未必会受重视。所以找这三人下手,根本不会错。虽说我们这点人手,肯定没有办法都刺杀成功,但我们这几条贱命也死不足惜。我们甚至都不会直接杀了秦郎君你,只会将秦郎君捆绑起来,藏在这院子的地窖里,秦郎君你觉得案发之后,大理寺、开封府会不会派人前往贵府掘地三尺进行搜查?秦郎君有司在你家院中挖出钱程远的尸体之后,又会如何对待你的家人?会不会充数送去虏营折抵偿银?又或者秦郎君你真以为朝廷刮地三尺,凑足五百万两黄金、五千万两白银,从城中掳掠成百上千的美貌少女外加几十几百宗室女子献给虏兵,这场兵灾就消弭了!” 秦之惠哆嗦的将茶碗递到嘴边,温热的茶水泼了一半出来,洒到身上。 “最有问题的乃是殿中侍御使、和议副使许浚,” 秦之惠哆嗦着将茶喝完,将他认为最有可能暗通胡虏的人名说出,但同时又哀声道, “不过,如此绝密消息,即便是许浚跟虏使通风报信,但虏使又得以及时传信出去,以及袭营军卒覆灭后,陛下又斥责王相擅自出兵,之后应胡人所请,夺去王相兵权,你们又何苦追查谁才真正的奸贼?再者说,陛下召集百官议和战之事,八十余大臣力主议和,仅不到二十名大臣主战啊……” “何苦?”徐怀冷冷盯住秦之惠,说道,“因为总有人不甘看这山河破碎,因为总有人妄图为这亿万生民争一争天机可为!” 徐怀并没有直接追问秦之惠太多的细节,留两人看住秦之惠,他与朱沆、徐武碛、周景等人往外走去。 缨云跟在徐怀身后走了出来,整个人还是浑浑噩噩的,冷不防徐怀在前面站住转过身,缨云心神恍惚没有注意到,整个人扑到徐怀的怀中。 “郡主今天受惊了?”徐怀将缨云郡主扶住站好,问道。 缨云心想她活到十六岁,不要说亲眼见着杀人了,连只兔子被杀都没有见到过,内心受到的冲击怎么可能不大,怎么可能不受惊? 一旦赤扈人从河淮地区撤兵,景王将被召回汴梁,倘若缨云郡主也跟着返回汴梁,等到赤扈人再次南侵,将所有离开汴梁的皇亲国戚一网打尽之时,徐怀他们此时费尽心机将缨云郡主劫出,意义也就将大打折扣。 缨云郡主能不能不回汴梁? 这并非不可以。 天宣帝在汴梁城里的嫡支子弟里,缨云郡主作为女儿身,是没有什么分量,但等到汴梁城陷,成百上千的宗室子弟都被赤扈人杀害、掳走,最终就剩三五名宗室子弟幸免于难,缨云郡主可就未必还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宗室女子了。 不过,缨云郡主能否流落在外,这既取决于景王赵湍的意愿——毕竟徐怀他们不会向景王隐瞒今日所发生的事情,同时也要看缨云郡主自身的意愿。 倘若缨云郡主自己决意不想返回汴梁,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