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一块收集起来,拼凑完整的他。 她知道了她每次吹笛排遣寂寞伤心,他都在咫尺之遥的月下默默倾听;知道了他无奈临幸他人时,总爱在她们身上寻找她的影子;知道了他最后的时光,见不到她,却有他们的孩子陪伴在旁。 小太后不再蜷缩角落独自哭泣,她迈出坤宁宫,循着他的足迹,从交泰殿到奉先殿,从雨花阁到漱芳斋,从御景亭到绛雪轩,最后终于走出内廷,来到他上朝的奉天殿,站在他坐过的龙椅旁,俯视空无一人的大殿。 龚纾的痴情令温湛动容,他没有再去烦她,只暗暗留意着,给她舔舐伤口的时间。 人就是这么傻,他也曾无数次回到和莺儿的家,追忆她浣衣做饭拿扫把追打他的可爱模样,但那里已经没有她了,睹物思人,徒增伤感。 到处游荡的皇太后,走出武英殿时,遥遥望见某人一身绯红官袍,大步穿过左顺门,龙章凤姿,清朗若风,像画里走出来人物,佼佼不群,英俊到炫目,正是要去六科廊的温太傅。 他也瞥见了被宫婢内侍簇拥的皇太后,驻足侧身,未语先笑。 “臣温湛,见过太后娘娘,娘娘千岁。” “太傅免礼。” 龚纾复杂的视线在温湛脸上打转,不开口问,也不放他走。 她不问,温湛便不说,云淡风轻地迎上她的目光,似笑非笑,眼中尽是守株待兔的戏谑。 可恶!小太后抿抿唇,认输败下阵来,单刀直入。 “太傅究竟干了什么缺德事?” “此事……说来话长,娘娘这是要回宫吗?微臣随驾护送您一程吧,边走边说。” 龚纾略略颔首,等温湛走上前来,与他同行。 “那一晚,有个轻浮浪荡,毫无家教的混账小子,在人群中瞧见放花灯的美貌少女,言行无状轻薄于她,此人正是臣的长子温廷,生性好色无耻,是微臣安排家丁把他带去娘……那女孩儿附近,故意让他冒犯人家的。” 温湛放缓脚步,小太后身侧谦恭随行,沉声娓娓道来,对她无语又不解的目光视若无睹,将设计离间首辅龚肃羽和当时的太子党党魁、他的前任岳父、礼部尚书徐徵的坏事,倾囊相告。 “微臣太岁头上动土,牵连无辜之人,阁老爱女如命,事后无论臣怎么向他赔罪都没用,隔叁差五挨他讥讽训斥。此事罪在臣工,请娘娘责罚。” “太子党的人得罪了首辅,太子出差错时,阁老夫妇便不会再帮他说话,之后太傅爆出他们结党营私,犯了圣祖的大忌,自此失势,先帝才得以被舅公相中,继承大统。” 龚纾没有理会他装模作样的请罪,自行推测温湛的计策,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谢他好,还是怨他好。 这点温湛也有自知之明,不敢居功,他本是利用老叁恪桓扳倒太子,若当初没有他做手脚,叁皇子说不定能当个逍遥王爷,此刻还活得好好的。 “娘娘所言半分不差,对愚臣这些拙劣伎俩洞若观火,洪炉点雪,玲珑剔透,臣下敬服。不过,臣所图者不止于此,另有一件……” 温湛在乾清门停下脚步,躬身凑近太后,压低嗓子,用只有他们二人可以听见的音量小声说—— “我杀了一个人。” “……!” 龚纾双目圆睁,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向他。 “娘娘万福金安,微臣告辞。” 无德之人,丢下鱼饵,又一次扬长而去。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