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皇太后面上并无惊讶之色,反而十分从容地向漪娴招了招手:“谁家的儿郎,把他的生辰八字庚帖拿来我看看。” 漪娴从袖中取出一张红色的书帖,恭敬地递到了云芝手里,云芝又转呈给太后。 太后只是象征性地翻开看了一眼:“是个浓眉大眼的好孩子。你既喜欢他,等明年三月四月你表姐生产了,我借着开恩赏赐的由头一齐给你赐婚了就是。在定下喜日子来,好生办一办婚事,约莫六月七月的你们就成婚罢。” “女儿一切都听太后母亲的安排。” 等淀阳郡君走后,婠婠满脸不可置信地望着母亲,喃喃道:“为什么?” 她还没来得及抽个空劝劝母亲别再执意于用婚事来拉拢徐世守,漪娴却已经和他定好了终身。 速度快得几乎让她无暇应接。 太后白她一眼,冷笑道:“婠婠,不许用这种眼神看着你母亲!母亲谋划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要不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亲女儿,真是我的儿媳,这深宫里我才懒得管你呢,只由着你被底下的六宫嫔妃生吞活剥了!她替我做事,我也没亏待她,该给的封号赏赐都给了,人前人后都给她体体面面的。” 婠婠拭了下眼角的泪:“可是漪娴根本就不喜欢徐世守,您让她嫁给一个……” “难道你就喜欢现在坐龙椅上那个?你忘了你是为了什么嫁——”母亲斜眼问了她一句,婠婠哑口无言,不知如何作答。 忽听得有人脚步声过来,殿内的母女俩忙止了口不再说话。 原来是皇帝每隔几日固定的来给皇太后的请安,陪皇太后用膳。婠婠又忙打起笑脸来。 可是那话晏珽宗是听了个清楚的。 用完膳婠婠同他回坤宁殿午息,因为想着漪娴的事,心里七上八下不是个滋味,又唯恐她日后再嫁还是受了委屈,那真是拿她的命去抵也还不了她的青春。 是而她心情郁郁,难免和晏珽宗也没几句话说,拥了锦被就睡了过去。晏珽宗陪她睡了一个多时辰,他起来时婠婠也正好起身,他要去皇邕楼处理政务。 婠婠倒了杯清茶递给他,忍不住又念叨起来:“文官们说你的或是说旁人的话,不论好听不好听,你大可不听不做,可是面上好歹尊敬人家几分,让人家把话给说完了。我这几日听外面有人议论你脾气不好,不肯受用进谏,臣工们但凡说的话有两三句不入耳,你就打断了不许人说,把人撵出去,何苦呢。 文官们最羡慕宋仁宗一朝的士大夫可以和皇帝唇枪舌剑有来有回地为国事争吵议论,觉得宋仁宗是他们心目中明君的典范,可宋仁宗也不是他们的提线木偶,大臣说什么他就做什么的,他只要负责安安静静听人说完话不发脾气,就了不得被人盛赞了。你——” 她想到了什么,将最后一句话吞回了肚子里,展颜向他笑道:“你不听谏,难道连婠婠的话也不听吗?” 晏珽宗俯首亲了下她的额头:“我听婠婠的,以后一定脾气好些。” 他走后,婠婠也是不由得叹气。 她也是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其实晏珽宗是一个非常独裁专制的人,而且极度唯我,脾气暴虐。要是真的让他一路一帆风顺地走到今天这个位子,他说不定就是个暴君。 而且这种极端的独裁自我还表现在,他连一些权宜平衡之术都懒得用,最喜欢以打打杀杀这种简单粗暴的血腥手段来达成目的。 举个例子,古来帝王大约没有不专制的,可是别的皇帝会专制,偶尔也会妥协。比如他们会为了平衡政局违心地娶自己不喜欢的女儿为妃为后,拉拢臣子;他们会迫不得已地任用自己不喜欢的人担任某个官职;他们会用自己讨厌的臣子甲去斗自己讨厌的臣子乙。这是最常见也最科学的帝王之道。 ?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