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杉愣愣地听,半天才想起应一声“是。”第二天便接到息再的托付:“请教会他。” 揺落从息再身后走出,难为情的样子。 荀杉气得笑,当他昨天的流露是场设计:“你这乞丐,你这窭子!” 将揺落送到荀杉处后,忙碌了大半年的事才算落定,所有浡人都安顿完毕。息再又成了独自一人。独自一人才好清醒。 他裹一件成人的旧祗裯,走在横县街上。 浡人中不畏水者,被他送去与楼船士生活;不畏凶险者,被他安排给年老的游徼学本事;温柔内敛的揺落,则托付给荀杉;另有一个异人,肤白而身长,离开贩子一年,迅速拔高个头,如今像个台柱,息再为他起名“金夬”,让他给县中有闲情的富人彩绘身体。 浡人们不要和息再分开,被训斥:“学到安身立命的方法,再来找我。” 息再另有去处。 荀杉曾跟他说:“你想进取,我帮你报县学?”见息再摇头,荀杉笑:“我猜你也不愿。若我处没有能让你进步的东西,你又不愿去学校,或可以向俛眉子讨教。他是我县的大方之士,鹤发童颜,藏奇书于山崖,每月密会友人,哦,据说都是些贵人。他肯收你,对你一定有益。” 息再正要去见一见这位大方之士。 又是冬天了。他沿溪路走,草鞋沾水,冷得刺骨。 溪路尽处干涸,两排枯木,之后是石滩。滩上抢人眼的是倒悬的险岩,岩下有一座小庐。由于四下安静,息再不用走近,就能听见庐中人的啧声:“嗬!皇后真的打了公主?公主多少岁,三岁?三岁如何迷乱皇后的心?想必是皇后自己迷乱,错怪到公主身上。” 大方之士正在大谈宫闱八卦。 息再皱眉。 且因胸口刺痛,他想返回。 编铃一样的声音,缓缓响起:“自从那场生日宴,皇后就不好了。她性子本来古怪,如今又添神智上的问题。公主挨打可怜,皇后混沌,唉,皇后也可怜。” 说话人是个童子,至多是个少年。 鬼使神差的,息再驻足聆听。 “我祖父让我慎言,我父亲作画不语,而我想找出问题的源头。今早我问灵龟,灵龟吐数二,在紫宫附近有大礽处,我想,只有你俛眉子的居所,才符合灵龟预言。所以我带着甘木风车来了。” “千年!你奉承我!但我这里只有一个老头子和半山书,并没有什么问题的源头。” “我单单拜访你,不行吗?” 老少两人这才笑开。 息再就在这时闯入庐门,将开怀的俛眉子吓得生痰。 老人顺气:“咳,怎么?” 息再没有打招呼,先看一旁的公冶千年:六岁的千年,穿拖地长衣,怀抱风车,腰带缀枸实,两只凤眼装满庐外的冬景。 息再走近:“其实,我来求学,请俛眉子教。”风车突然摆叶,辘辘地转起,向息再送风。 “啊呀,甘木风车……” 千年诧异,再看息再:年纪尚小,姿容盛大,越近,越能得其锋芒。 深冬,息再由千年说情,在俛眉子处读书。两人也成了朋友。 息再没忌惮过谁,却对千年产生忌惮。千年偶然来一回,被他追问:“你年幼,却过分聪明,难道吃了什么妙药?”便哭笑不得:“你好奇我,不如我好奇你。” 两人早慧,心智相当,第一次遇到对手。 “我倒希望世上有妙药。” 息再倒挂入岩壁,帮俛眉子拿书:“你想吃?” 公冶千年在滩前仰首:“我不吃,我宁可愚昧着,也要让为王道者先吃。”他讲起宫中事:“皇帝残忍,皇后昏昧,宗室子逐渐长大,各个都像野兽。善人在饲虎,恶人捧简牍,今后这个国家该怎么办呢?” 才及人腰的小孩,说着沉重的话,脸皱成一团。 息再听笑了:“你快快长大,做个贤人,救国民于水火吧。” 这时,俛眉子喊息再去打水。两人的对话被打断。千年不吭声,看息再走远,掏出甘木风车。 风车欲转不转。 千年想起与息再初见的事:“难道是我错了?” “不过,若我是你,能坐车,能言论,衣食无忧,还有志向,则我绝不会来这种人的住处,虚度光阴,”息再忽然折回,还挽着俛眉子,“你有过人处,却不善用,六岁时尚能以年纪小为宽慰,到了十六岁,或六十岁,大概才会承认自己泯然无为。” 岩墙下起大风。甘木风车飞快地转。 千年微微张嘴,愤怒让他赤红双颊:“那么你呢,你高谈阔论,又能做到什么?”他忽然不说话,记起息再是个孑然一身的人。 数日相处,千年将息再看作伙伴,竟忘记了道理:原本一个无家、无双亲的小孩,在后梁境内,像在泥沼里,不堕落已经万幸,想翻身难上加难,更别说养出纯粹的个性。 他抛开公冶氏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