腔,滋味却有点冰凉。十几岁的人,没见过几个人、没走过几个地方、没经历过几件刻骨铭心的事,不过是几句随随便便脱口而出的誓言,哪能较真。 谢则安放下茶杯,站起来披上披风,迈步走进风雪里,一步深一步浅地走出皇城。 暮色四合,灰沉沉的云霭布满天穹,只有天边的夕光依然绚丽。 谢则安走在御街上,忽听有人喊避让。他退到路边往前方望去,只见有人骑马而来,面色着急,怀中抱着个虚弱的、半昏迷的少年,马不停蹄地赶回皇宫。 谢则安静静地在原地站了片刻,折返宫门要了匹马,骑马出了城门,前去拜访野翁先生。野翁先生比之上次见面似乎没什么不同,他闭目坐在池塘边垂钓。 谢则安翻身下马,招呼旁边的小童给自己也拿根鱼竿,坐在野翁先生身边钓起鱼来。 两个人都很沉着,谁都没开口。谢则安先钓到鱼,是条肥美的鲫鱼,看起来是不错的美味。 谢则安说道:“我赢了。” 野翁先生说:“你的心乱了。” 谢则安说:“我这不是还能静下心钓鱼吗?” 野翁先生说:“如果真的能静下心,就不会说出输赢这种话。” 谢则安一呆,苦笑着说:“先生永远比我有理。” 野翁先生说:“你能走到这一步已是难得,再往前,步步荆棘,寸步难行。” 谢则安沉默地看着水面上凿开的几个冰窟窿。大冬天的,坐在这里钓鱼实在受罪。要不是意识到前路艰险,他又怎么会来这边寻个宁定。 谢则安说:“如果我失了圣心,是不是更难走?” 野翁先生说:“无论是谁,失了圣心都难走。”他抬眼看向谢则安,“以你与那一位的感情,他绝不可能对你翻脸无情才是,你怎么会这么问?” 谢则安说:“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野翁先生说:“你做事与其说是踏实,不如说你忧虑过重。不把所有的事情准备好,你永远不放心——因为你其实什么都不相信。” 谢则安怔了怔,笑着反驳:“我不也把许多事交付给别人。” 野翁先生说:“那都是与你不相关的。”他转开眼,望着水面的鱼漂儿,“真正遇到与你自己有关的事,你永远不敢寄望于别人。哪怕只是希望对方能为你说句话,你都不会有这种‘期望’,你只会为对方找出无数种不能站出来替你说话的理由。因为你什么都不相信——你什么都不敢相信。” 谢则安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说道:“也许您说得对。” 野翁先生笃定地说:“我看人从不出错。” 谢则安没再说话。 即使再怎么说服自己要去“试一试”,他依然无法正在放下防备,他依然时刻准备着退离。与赵崇昭的直接不一样,他每一次看到赵崇昭与别人亲近都十分平静,只会在心里说一句“哦,果然是这样”。赵崇昭表现得再在乎他,他也会在赵奕景这些人出现时想到四个字:不过如此。 归根结底,是因为他无法真正信任赵崇昭。 他劝别人劝得那么好,却怎么都劝不了自己。偏偏他把这一切藏得太深,要不是和赵崇昭吵了一场,连自己都感觉不出自己是不是有不满或者愤怒。 他自己都发现不了,赵崇昭自然更发现不了。 他两世为人,相信别人的时候多,不相信别人的时候也多。有时他都不知道该痛斥自己的天真,还是该惋惜自己的理智。 天真时总相信不该相信的东西,理智时总怀疑不该怀疑的东西,一来二去,便阴差阳错般错过了许多理应能抓住的好事儿。像这一次,他以为自己能抓稳,实际上手里已经空无一物…… 谢则安正想得出神,忽听身后的小童说:“有人来了。”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