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安靖帝亲政后,忽然发现自己受的仁君教育完全是纸上谈兵。尽管极力调和世家和寒门的矛盾,极力对母亲和所有弟弟都好,却还是阻止不了他们的争斗。 对现实的不满,对朝政的无力,对礼乐崩毁的痛心,加上如今还得了那种症候,安靖帝在无力挽回颓局之中便生出一种破坏的快感来。 而卫霁正在安靖帝内心世界最为混乱的时候出现,那张美貌若仙的脸,以及少年独有的蓬勃生命力,便成为安靖帝心里的一抹白月光,也是他的自我形象和理想人格在现实中的投射。从少年身上,安靖帝能够得到片刻的宁静,可这终究也是治标不治本。 有时候,安靖帝甚至觉得,比起阿昭来,阿霁更像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安靖帝走到房门,和风带着花香阵阵袭来,将他从迷乱的精神世界里拉回现实,一队英武的侍卫踏着整齐的步伐从廊下走过。 安靖帝的心情瞬间变得晦暗无比,舅舅献上来的验方依旧毫无作用。他眯起眼睛偷偷打量着这些纯男性的躯体……感觉侍卫们都对他投以嘲笑的目光,明媚而无情的阳光也嘲弄着他的无能,连清爽的空气都被一种腥甜的香味破坏了——若一切只是一场噩梦该多好? 楚旭崩溃一般,把脸埋在两只手掌里。不知道过了多久,刘顺和小心翼翼地唤道:“皇上,外头风大,奴婢扶你回屋吧?” 抬起头冷冰冰的看了这个阉奴一眼,安靖帝感觉舒服了些,问道:“谢晋还是病着吗?” 刘顺和战战兢兢地点头。 安靖帝毫无预警地暴露起来,将一个喜滋滋端来一炉金丹的小黄门踹翻在地,怒道:“这是欺朕无子啊。”他猛地抬头,阴鹜地注视着在门外巡逻的侍卫,鼻孔里发出扑哧扑哧的声音,仿佛一只被赶出狮群的雄狮。对于狮子而言,交配和后代对他而言同样重要。这是一只狮子的本能,和他的狩猎技巧好坏无关。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一干内监全都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最近这位人前仁慈的皇帝背转过身之后是越来越古怪,简直就像是两个人一样。身边伺候的内监和女侍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杖毙。最可怕的是,皇帝还常常在独处时自言自语,仿佛身边有个看不见的幽灵一样。 转身走回阴森的寝殿坐下,楚旭忽然问了一句:“你说,阿昭是否不想被立为太子?他……他是不是还因喻王的事情,对朕心怀怨望?” 心怀怨望四个字可真够重的。 刘顺和腿一软,差点没瘫倒在地。 皇上又发病了……别是这清凉寺里有些不干净的东西吧?这么一想,刘顺和脸都白了。刘公公自觉算不得什么好人,所以最怕鬼怪一类的东西。 “你说的也对,毕竟不是亲生。”楚旭继续说道。 刘顺和知道皇上绝对不是在和自己说话,但他还是壮着胆子插了一句:“虽然不是亲生,却也是皇族血脉。世子那小模样,和皇上小时候倒是真像。” 黑暗中,楚旭似乎转头朝刘顺和看了一眼,下一刻,他忽然站起来,将四周厚厚的窗帘全拉开,神情中又恢复了亲近和蔼之态:“哎,也对。楚昭这孩子至情至孝,守不相干之人的孝都这样严格,想来以后也会如此孝顺我们。” 越说越激动,最后楚旭亢奋地涨红了脸,声音尖利地命令道:“派个人去接小世子。把郭全和王震升也叫来,再让于怀远带着兵马去请谢晋老大人过来用夕食。就说小世子想见祖父。” 刘顺和虽然害怕疑惑到了极点,但他面上却不敢有丝毫表现。 “诺。”刘顺和低头倒退着出门,一出门就转身飞奔而去。 *** 王妃大殡之后,楚昭依旧住在韩起的小院落中,对外的名义就是守孝。谢晋因为身体原因,也住在寺庙里将养。 虽然已经是秋天,院子里依旧姹紫嫣红。似乎岁月都在这院子里悠悠地减慢着脚步,宽容地将外间的钩心斗角与残杀屠戮隔离出去,一任凡间四季轮转,物是人非,这院子里却总是繁花似锦,风光独好。 朴素厚重的两扇小小黑漆门,迎面有一个小巧的影壁,后面走进的是一个不大的长方形院子。院子里被韩起按照世子旧居的样子移了一棵槐树、一棵枣树过来。北屋一明两暗三间平常瓦房。影壁对面另有一个小小的厢房。这样的布局,使得帝都初秋的天空,显得格外清明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