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哈欠了,快去睡吧,我就抄一章经文,过会儿自然就去睡。如今在大将军府上,不比咱们在采葛自说自话,在这里咱们都是奴婢看人脸色行事。” 静如疼惜琳琅,千金小姐的身段与气度,却要遭受千般万般的磨难。“可苦了你了。” “苦什么?”琳琅扬眸一笑,眼泪却从光致的脸颊滑落。“看人脸色过日子都快成我老本行了,如今顶多算是重操旧业,不值当什么。” 琳琅拿起架在黄山石山行笔搁上的狼毫,洁白的笔触吃饱了徽州墨水,在澄心堂纸上用蝇头小楷抄下《无量寿经》,“处兜率天,弘宣正法,舍彼天宫,降神母胎,从右胁生,现行七步,光明显耀,普照十方,无量佛土,六种振动……” 静如大惑不解,从未发现琳琅礼佛读经,如今更漏夜深,却端端正正地抄起佛经,这一手小楷写得清秀婉丽,端正气派,字如其人。“抄这些作甚?” 琳琅抄了一张,累得伸了个懒腰,平素懒散惯了,笔挺挺坐着就酸乏。“讨老夫人欢心。公主的欢心怕是讨不来,总归针尖对麦芒。白天看老夫人那态度,倒是想息事宁人。我不妨和她走得近些,虽说她保不住我,到底也不至于让我在府上孤立无援。” 静如听得心焦,半大点的姑娘,正是在家娘亲疼,出嫁夫君疼的好年华,却处处为营,着实可怜得紧。“怎么能是孤立无援,你还有我,燕玉,咱们都护着你。” 琳琅搁下笔,仰起头看静如,说道:“其实,我想跟夫君说,让你们回采葛吧。在这儿跟我一道,怕是要受委屈。” 静如突然跪在琳琅眼前,半是委屈半是不甘,说道:“咱不怕受委屈,你可别再说这档子折损咱们的话,燕玉跟我一条心,早就拿你当自家女儿看待。” 琳琅从圈椅上跌下来,同静如跪到一处,握着静如的手,感动涕零。“我自幼孤苦,如今有你们为伴,也算是无憾。” 静如忙起身扶住琳琅,抚了抚她的手背,说道:“你别不信,我会看相,你这面相凤凰涅槃有后福的。” 琳琅复又坐回大红酸枝圈椅里,继续提笔抄写经文,静如守在旁边研磨,待琳琅抄了一大沓,再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灯盏渐灭,东方露出浅浅的微青。 冬寒一日胜过一日,琳琅推门一阵寒意扑面,她抽紧了白貂绒围脖,望着雕花月洞门,延伫在廊下,门下寥落无人影。今日已过休沐之期,想是他在震松堂用了饭直接上朝去了,腔子里酸酸涩涩的,比吃了青梅还要难咽。 琳琅失落地垂眼,脚尖锄着地画圈,错眼看到有高俊的人影遮住了头顶上的光线,忙抬头恰好抵撞在纪忘川的下颌上。“怎么冒失成这样?” 琳琅窃喜,终究是淡淡的哀愁。见一面难如上青天,如今更是姨娘身份低人一等,好像抢人夫君,真成了狐媚子。“我当你不来了。” 琳琅眸中噙着泪,泫然欲泣,一宿分别,竟然像是别过了大半生般煎熬。纪忘川抚着琳琅的眼尾,胸膛里火辣辣的灼烧,眼泪好像也要流下来似的,略带了浓厚的鼻音,说道:“昨夜委屈你了。” 琳琅白皙葱嫩的柔荑覆盖在他宽大的手掌上,勉强溢出笑颜,说道:“好吃好喝供着,哪有什么委屈?” 她是最得人意的,纵使心中恨出了血,可对他哭,对他闹,不过徒增他的烦恼,倒不如她云淡风轻的一笑,更叫他警醒痛心。再看她一脸憔悴,眼下淡青的影色,摆明了一宿无眠,空乏其身。他俯身把琳琅搂进怀里便吻,这一吻他生忍了一夜,昨夜灯下端坐看书,满脑子都是琳琅或嗔或喜的脸。若今晨进宫上朝之间不补上这一吻,恐怕一整天都会七上八下,坐立难安。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