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绵绵的溪流,绿树掩映之中,清江犹如悠长的清歌抱着柏舟堂而流,纪忘川站在幽幽的树荫下,看琳琅失望地垂首走过。 余光瞥见阴暗的树影中瑰丽颀长的身影,她微微转头,屈膝福了一身。“老爷。” “陆彦生来过。”纪忘川从阴影里步出,器宇轩昂的姿态。“你想跟他回陆府吗?” 琳琅嘟了下嘴,说道:“老爷,您若是嫌琳琅烦人,大可以打发了走,琳琅绝不死皮赖脸跟着。” 纪忘川蹙眉问道:“今日说话怎么这般奇怪?” 琳琅复低头,不再与他对视,低低怯怯道:“老爷,您今日也奇怪,好一通脾气发的,您是不是怕我看到您那身子亵渎了您?您那身娇玉贵的,入了我的眼,不就轻薄了您了。” 纪忘川微笑道:“胡说,我是男子,不怕被你轻薄。” 琳琅趁机问道:“那您能让我看看吗?” 纪忘川故作轻佻,贴近琳琅笑道:“晚上去我房里看。” 姑娘家脸皮薄,经不起纪忘川的调戏,嫩白的脸上两坨红晕,恍如西天上的云彩。“老爷,您又不老成了。” 暮色四合,光线暗暗落下天空的帷幕,纪忘川牵起琳琅的手站在树影之中。“琳琅,陆彦生来跟我说了一件事,他想收你做女儿,对外宣称是嫡系的女儿。” 琳琅听到这番说辞心觉发笑。“陈其玫的女儿?” 纪忘川也觉得发笑,取舍之间总是难以取之平衡。“不错,陆白羽名义上的亲妹妹。” 琳琅喃喃问道:“您舍得离开琳琅吗?” 纪忘川把她揽在怀里,千万般不情愿。“我何尝愿意与你分开,只是陆彦生有一个极好的提议。长安城首富的嫡女,在婚配上总不会吃亏,能挑拣的余地大些。” 琳琅心底惘然,空落落的不着调。“老爷,您心里已经有了成算,还问我做什么?” 他问道:“你怎么想的?” 琳琅本就两难,纪忘川要问她的想法,她真是说不出个所以然,连她的心都摸不清自己的想法。十年前的记忆逐渐显山露水,怪不得她在聚宝斋见到纪忘川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她的记忆一直散乱在脑海各处,偶尔一个契机之下,会有一些片段浮现在眼前,直到两个时辰前,她看到了纪忘川肩膀上那片疤痕。 她怔怔地看着他的肩膀,很想撕开那片衣裳,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十年前,她救过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替他吸吮了蛇毒,故而在他的肩膀上留下了一排深刻的牙印,只是年久日深,难道过去的痕迹会一直停留在肩膀上难以褪去?连她自己都怀疑,是不是人有相似,不过在同样的地方受过类似的伤罢了。 琳琅静下心来,说道:“老爷,您让我想起一个人。” “谁?”琳琅的平静,犹如暴风雨的前奏,让人心惊不安。 “十年前,就在山庄灭门的前三天,我在灞山脚下遇上了一位大哥哥,他被灞山灵蛇咬伤,而我恰巧经过救了他,我想替他吸毒,可我着实有些笨拙,反而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琳琅娓娓道来,容色如常,“我以为我们只是短暂的一面,直到三天后的夜晚,我看到他穿着一身夜行衣,手里拿着刀,冷漠地划破了活人的喉咙,他杀人的时候,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他很恐怖,就像修罗一样,把活人都收到地狱去。” 他的容色僵冷,体温急剧下降,从不屑于说谎,面对琳琅灼热的眼神时,他一时语塞。承认,便意味着将退出她的世界。陆彦生的出现给了琳琅一条退路,离开将军府回到陆府当千金大小姐,她可以锦衣玉食,呼奴引婢,还有虎视眈眈的陆白羽时刻准备把琳琅当成盘中餐。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眉峰的棱角益发鲜明。“你若想看那伤疤,便看一看吧。” 他拉起她的手放在滚祥云纹路的衣领上,琳琅咬着牙踟蹰地拽紧他的领子,真相就在一步之遥,扯开领子看他肩膀上的疤痕,确认心中的疑窦。可手腕不由自主地动摇,万一他真的是记忆中的少年,她该怎么做? 倏然之间,琳琅卸下了力,双手垂在他的交领上,自嘲地笑了下,说道:“我真傻,您从军多年,戎马生涯,身上多些伤疤有什么可稀奇的。” 他抓起琳琅柔弱的手腕,问道:“如果我真是那人,你会怎么做?”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