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平波不记得自己有多少次的身不由己。正是不想一次次被人主宰命运,才拼尽全力走到今天。君臣父子夫妻,层层递进的关系里,只有君不是奴才。人世间,谁也没有绝对的自由。可是在残酷的古代,唯有君王,能有真正的尊严。如果孔彰够狠、够有手段,干掉她登上宝座,那么今日跪地哀求为谭元洲报仇、而被无情拒绝只能痛哭的人,就会变成她。 这条路,她从没有过后悔。哪怕孔彰从此与她离心,也没太多可惜。帝王路,本就该那样孤独。 六月初九日,顺水而下的李恩会抵达了应天,进宫陛见。此时交通不便,君臣二人前次见面,还在潭州。管平波端坐在龙椅上,温和的叫起:“李将军辛苦了。” 李恩会忙道不敢。 管平波又问:“元宵和孩子可好?” 李恩会笑道:“都好,只是惦记着陛下。” “这有什么?”管平波笑道,“改日她过来一趟,正好参加他小师兄的婚礼。” 李恩会应了。先聊了几句家常,才切入正题,向管平波汇报源赫策应与布日古德自杀之事。 管平波其实想把西垂彻底吞下,奈何人口严重不足,不可能迁徙边民向西。但如若那处千里无人烟,又很容易被更西边的民族侵吞。怎么处理莫葫芦与阿伏于两个家族,需得谨慎行事。管平波想了想,决定拿去内阁会议上讨论,于是对李恩会道:“孔彰在东耳殿,你去寻他说话吧。他心里不舒坦,你宽慰宽慰他。” 此话信息量颇大,李恩会没敢多问,跟随着太监往东耳殿走去。东耳殿内,铺着厚厚的地毯,一个一岁多的胖娃娃在地上乱爬。李恩会猜着是小皇子,正欲行礼,从里间出来的孔彰阻了他:“年纪太小,不让他受礼。” 李恩会笑道:“天潢贵胄,理所应当,郡王太小心了些。” 孔彰随意指了指厅中的座位道:“你我二人无需讲那多虚礼,坐。” 李恩会从善如流的坐下,宫女端上茶果点心,而后顺手抱走小皇子,跟着满屋子人退了个干干净净。李恩会也是混过权贵圈的人,还没见过这等行事,有些摸不着头脑。 二人自幼相识,默契十足。孔彰看李恩会的表情便知他在疑惑什么,解释道:“你来寻我,自是有话要说。范元良精的跟鬼似的,站在里头伺候怕我们不自在,索性出去了。” 李恩会:“……” 孔彰自嘲道:“他们如此费尽心机讨好我,可见陛下着实是很宠我的。” 这话听着不对味,李恩会试探着问:“吵架了?” 孔彰没回答,而是问道:“阏氏怎样了?” “还行。不过源赫为了表忠心,把皇子们都砍了,皇孙们剩的也不多。”李恩会叹道,“我再晚去点,只怕就随便留个人,送进京称臣便是了。好在阏氏反应快,立刻提到你,源赫对你颇为忌惮,不情不愿的逼着手下把宗女吐了出来,都叫我带上了船。现按规矩送去监牢了,按我们虎贲军军纪,理应无甚大事。” 孔彰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唐春荣。炎朝刚入京城时,宗女被掳掠一空,留京的宗室子长的清秀的,也没逃出魔掌,玩腻了随手送人。唐春荣撑到了虎贲军的解救,而她的兄弟姐妹,早不知下落。或是死了,或是依旧在哪处苟延残喘,横竖是天宫落到了地狱,再难翻身。陈朝皇室骄奢淫逸,当年看到唐春荣的下场,他不是没有大仇得报的畅快。而今落到自家人头上,只剩满身的冷汗与后怕。果真是屁股决定脑袋,谁都不能免俗。 李恩会见孔彰情绪低落,补充道:“男丁不好说,小郡主们总有活路。我们尽力而为、无愧于心便是了。” 孔彰交出兵权的事都干了,的确是无能为力了。扯了扯嘴角道:“陛下待女眷素来和气,我看能不能把她们放在宫里,等到了合适的时候,寻个人家,嫁出去吧。男孩子……不梗着脖子顽抗的话,陛下大概也会给个面子。阿娘提出想见我的目的,大抵为此了。” 李恩会点了点头,路上他与图门宝音有几次交谈,家族零落到了如今的地步,除了保命,别无他求。不过,李恩会有些纠结的道:“当时源赫的人为了赏钱,一顿乱砍。活下来都是命大的,其中……有绍布的幼子,呃……”父债子偿、天经地义。谭元洲那是管平波的逆鳞,只怕孔彰未必保的住。“但我跟他们窜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