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的话好似把刀子,正中林望舒的心脏。但他也知道管平波来找他谈的真正目的了。在土改面前,满朝文武不拘派系,都可拧成一股绳。这并非他的幻想,多少年来,为了对付诸如宦官外戚,朝臣数次默契联手,管平波若不事先逐个击破,难道还能罢黜了整个朝堂不成? 然而林望舒随即想到了个更严重的问题,因江淮、浔阳两郡频经战火,土改并无阻力。真正能反抗的,只在江南两郡。如若窦家投降,江南士绅们真的能挡住虎贲军的杀戮么?文官们联手对付宦官时,可没有烽烟四起。管平波只要连续剁下几个人头,剩下的人又当真敢抵死不从么?如果……如果……管平波足够黑心,挑唆宗族里不得势的族人分大户的田,会有怎样的光景? 林望舒的后背渗出汗珠来,苍梧、岭东、岭西三郡的豪强,到底是怎么认命的? 白莲把杯中温了的茶饮尽,而后在林望舒不住颤抖的心中天平上重重的加了个筹码:“林大人,你不止一个孙女,何必执着呢?” 第281章 撒网7月9日第二更 第78章 撒网 林望舒眼中精光闪过,瞬间领会了管平波的意图。林家子孙众多, 当然不止林晋如一张牌。再嫁个孙女给窦咸临, 昭示着他成功上了管平波的船。除非郑志广之流能够娶到甘临, 不然与管平波联姻的他能再次稳稳的做上江南党党魁, 死死压住郑志广, 叫他难以翻身。江南豪强们的竞争关系,不仅仅在朝堂,还有广袤的海贸市场。否则他林望舒何以为了江南党殚精竭虑?不过利益耳。 “苍梧繁华, 想必大人看在眼里。”白莲笑道,“林家之豪奢, 亦不是地里刨得出来的。孟子曰:‘五亩之宅, 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 无失其时, 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亩之田,勿夺其时, 数口之家可以无饥矣’, 此乃历朝历代无不期盼之盛世。换成大白话,不就是人人有饭吃么?但, 孟子游说列国, 难道真的是为了百姓生计?”白莲嘲讽道,“长治久安, 为的是皇帝、为的是达官贵人,与百姓有什么相干?我虽读书不多,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还是听说过的。” 林望舒但笑不语,这等空话大话,他们读书人才是行家。谁不知道盘剥过了亦生乱,可想在朝堂站稳脚跟,就须得抱团。没有利益,谁跟你抱团?如江南士绅,果真不知道摊丁入亩之妙么?肉割到自己头上,几个人不叫唤。自隋唐以降,想要入朝为官,都必须经过科举厮杀。 故提起名门,百年以上已算罕见。更多的是富不过三代的故事。即便是林氏宗族人才辈出,内部也是起落兴衰不断。要说管平波在苍梧玩的那手,并不是没有和谈的可能。就如白莲所说,土里能刨出几两银钱?再则华夏治乱循环,谁没干过打土豪均田地的勾当。建朝头六十年,皆是“王田”,不然哪里来的盛世安康呢? 但虎贲军的讨厌之处就在于,管平波无田不打紧,手底下叫得上名号的亦是个个孑然一身。换言之,开头王田没关系,豪强自有底蕴,不出三代照样能阡陌相连,但禁止土地买卖便不能忍了。虽然土地产出不多,但那是根基。只要根基在,宗族就能屹立不倒。好比郑家,颓废那么许多年,有宗族供养的族学在,他不照例做到了礼部尚书么?换个真泥腿子试试?昔日开元年间亦禁绝过土地买卖,后来废止了。可林望舒不能保证林家能熬到废止的那一天。何况,朝代交迭而宗族利益无损的,并不罕见。 白莲见林望舒不说话,自顾自的接着道:“我们将军,是极重商的。” 林望舒道:“以农为本,方是老成持国。” 白莲笑道:“士农工商国之良,都是天下的基石,并重不好么?” 林望舒道:“商户多狡黠,易生乱象。将军见识多广,该知道吕不韦的。” 白莲犀利的道:“无非是商人走南闯北不好监管。然大人多年身居高位,那户籍黄册,又真能拴住百姓,不使他逃匿隐藏么?” 林望舒无言以对。 白莲乘胜追击:“什么时候都少不了刺头。可大多数百姓所图不过安稳。耕者有其田,便是商户怂恿,又能成什么气候?宋时亦是商贸繁盛,起义者几何?” 林望舒学识渊博,笑呵呵的与白莲探讨起农商之别来。谁料白莲不肯上当,陪着他唠了半盏茶功夫,又把话拐回,只听她叹道:“田土虽稳,总要看天。不若城中房屋租赁省心啊。” 林望舒笑着摇头:“城中才能盖多少房?便是有房,又能有多少人?” 农业时代的地产,自是远不如后世好做。毕竟以现阶段的生产力,供养百分之五的城市人口便到极限。从利益上来说,是远不如庄园值钱的。对此,白莲亦无话可说,只得岔开话题道:“一朝天子一朝臣,林大人当真不惧万顷良田,不过是为人作嫁?” 林望舒深深的叹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