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审。 阿留去书房寻苏晋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 自从上回他为覃照林带了话,安然就再未允许他踏入书房一步。 但今日不一样,今日苏先生要离开了。 阿留不知道苏晋日后会去哪里,他为她收好行囊,临送她上马车前,又从袖囊里取出一个荷包塞到她手上。 荷包里藏着一张银票,这是他这些年省下的。 他心中有愧,觉得自己给覃照林带了话,也没能帮到她。 苏晋这三月来清减了些许,接过荷包的瞬间,目色里闪过一丝迷离,随后反应过来,说:“不必,我去宫里,日后用不上。 然后把荷包还给了他。 阿留想不明白,觉得一个人只要还活着,无论去哪里,都是要用银子的不是吗? 可他不能开口。 自他上回带话,安然便不许他再与苏晋多说一个字,他怕这是大人的意思,怕会殃及三哥。 待要把荷包塞回给苏晋,她已经坐回车里,对着赶车的人道:“走吧。” 天暗得很快,风雪声声,等到了承天门,四下已一片晦色了。 候在宫门外的一名御史迎上来,待苏晋下了马车,拱了拱手道:“苏大人,对不住,因您是要犯,是以要带颈枷。这枷子有些沉,您忍一忍,都察院的钱大人已吩咐过,等您一进了刑部,立刻为您拿下来。” 苏晋没说话,抬起双手。 两名侍卫将颈枷在她脖间固定好,上了锁。 她这才发现这副刑具最沉的其实是下头的铁链,每走一步,都有锒铛之声,坠着她的双手往下落,木头就磨在肩上,磨得生疼。 轩辕台上茫茫雪如荒原,遮天蔽日的雪片子简直要迷了眼。 苏晋这三月来一直睡不好,再被寒风一吹,脑中一团混沌,还没到正午门,腿脚已被尺厚的雪冻得酸麻,是再走不动了。 她抬起眸,想叫住走在前头的侍卫,可不经意间,目光却在一处定住。 暮雪纷纷扬洒,宫楼下一星灯火在这一天一地的白里漂泊无依,可她正是借着这微弱的火色,看到凭栏处,有一个罩着墨色斗篷的身影。 那个人像是在看她。 隔得太远,又隔着雪,她明明是瞧不清这人的样子的,可不知怎么,她忽然觉得,几乎是笃定那是他。 方才还酸麻的腿凭空得来一股力气,踩着雪朝栏台的方向走了几步。 雪粒子铺洒在面颊眼梢,刺骨的寒却比不上心头的寒。 恍恍然间,苏晋只意识到了一件事,朱南羡若回来,只有死路一条。 恐惧如落地生根的杂草,在心里疯长,苏晋已乱得来不及去细想,在雪地里迟疑的步子变作疾行,待为她带路的御史反应过来,她已走出数十步了。 栏台上的人似是看到她向自己走来,他在雪里默立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在她能认清自己的模样之前,离开了轩辕台。 苏晋一下顿住,在风雪里出现又消失的身影,恍如一场梦一般。 但她只愣了一瞬,下一刻,几乎是发了疯一般要往栏台上奔去。 侍卫与御史一边追一边唤道:“苏大人,那边就是往明华宫的方向了。” 苏晋却充耳不闻。 积在沿下的雪太厚了,坠在脖颈下的锒铛也太过沉重,苏晋再抬脚,一个支撑不住,竟摔倒在雪地里。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