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正招呼宫婢太监们将箱笼抬入殿中,陆茗庭则顺着鹅卵石小径缓步而行,还未走入来仪馆,便闻见一缕清透的荷香。 举目左望,金明池中盛放着万亩菡萏,成千荷叶成随风翻动,掀起无边绿浪。池畔则修建有水榭歌台,曲折回廊,颇有江南园林的意趣。 本朝历代皇帝都喜欢斥资修建行宫,这淮阴行宫的典雅幽美,自然不必多说。 鹅卵石小径的右侧则是一面朱红宫墙,在绿树芳花中隐约掩映着。 红袖在宫中待过几年,一早打探清楚了淮阴行宫的布局,笑着道,“殿下,隔壁是从山上引入的兰汤温泉,和来仪馆只有一墙之隔。” 珍果也道,“殿□□弱,多泡兰汤可以祛除湿气、强身健体。” 来仪馆的名字取“有凤来仪”之意,因古书中有“凤凰栖梧桐”之句,院中遍植高大的梧桐树。 这里左邻金明池,右邻温泉汤,院内梧桐树枝叶繁茂,随风摇曳,姿态婆娑。倒是个修身养性的绝佳之地。 等进了主殿,又见殿内的屏风,琴桌,茶几、桌椅等物一应俱全,早早被人打理的纤尘不染。玉鼎香炉里袅袅燃着熏香,桌案上供着一盘盛放的蟹爪水仙花。 陆茗庭换了身衣裳,重新梳了妆,刚坐到红木勾莲描金椅上,珍果便端着一只红漆木托盘入内,端下来一盏琉璃汤盏,道:“殿下,用盏木樨冰露吧,有滋阴祛燥的功效。” 如今春暖人乏,又坐了一路马车,陆茗庭也颇觉口渴,接过啜饮了两口,顿时觉得唇齿生香。 这木樨清露用的是陈年腌制的桂花酱,另将冬日梅花上的雪水放入冰窖,制成碎冰,加入其中。一碗清汤,交.缠着腊梅香和木樨香,入口方觉的五脏六腑都透出一股盈盈花香。 珍果肃手立在一旁,若有所思道,“婢子总觉得,那玄参法师甚是奇怪,明明殿下和他素不相识,他却屡次在皇上面前为殿下美言,” “就譬如这次,非说殿下是什么凤凰命,若来淮阴诵经参拜,佛祖会开眼降甘霖……婢子虽然没读过几本书,也知道他的话玄乎的很!偏偏皇上还深信不疑,真是叫人纳闷!” 陆茗庭早就发觉了玄参法师的不对劲,猜来猜去,只有一个可能——他是顾湛埋在元庆帝身边的人。 她默了片刻,将琉璃汤盏递给珍果,“许是未到夏日,这木樨冰露刚吃了半盏,便觉得有些寒凉,先端下去吧。” 珍果收起诸多疑惑,应了一声,端着红漆木托盘施施然退下。 珍果刚走出殿门,翡翠珠帘便一阵劈啪作响,陆茗庭再一抬眼,顾湛已经行入内殿。 他也换了身衣裳,穿件银灰色的缂丝锦袍,通袖掐金,膝澜处绣着张牙舞爪的金蟒,男人生的宽肩窄腰,俊美无俦,一路走到面前,是一如既往的气宇轩昂。 殿中的宫婢已经悉数退到了外面,只剩下珍果一个人在外间伺候。 他撩了袍子落座,面上神色淡淡,接着方才的话题道,“你猜的不错,玄参的确是我的人。” 陆茗庭见他坦然承认,索性直接追问,“这么说,你是故意引父皇来淮阴礼佛?借玄参之口说我天生凰命,是想同我先行来淮阴……你到底想做什么?” 顾湛把她的错愕尽收眼底,淡然一笑,“皇上痴迷佛法道义,若有妖僧趁机干政乱国,岂非得不偿失?倒不如先下手为强,让皇上笃信玄参,再借他之口规劝皇上。此番皇上来淮阴礼佛,暂时搁置下修建青阳行宫的事情,工部才得以将修缮的款项拨往旱区。” 说罢,他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别多想,我什么也不想做,只是看你在禁廷困的久了,想陪你来淮阴散散心而已。” 他眸光温软,幽若深潭,陆茗庭被他这么一望,心头的怀疑悉数驱散了,又听他道,“这行宫落座在山林之间,人迹罕至,难免有野兽出没,我拨了五十禁军在来仪馆外日夜把守,你可以安心住着。” 陆茗庭正纳闷为什么突然说起禁军的事,他握拳轻咳了一声,“有禁军防卫……来仪馆寝殿的轩窗,晚上就不必落锁了。” 说来好笑,那森严的禁军是他亲手布下,防贼人潜入行宫作乱的,如今却成了阻碍他接近她的屏障了。 陆茗庭睇他一眼,“将军翻窗入户的功夫倒是愈发熟稔。” 顾湛却脸不红心不跳,一手摩挲着茶盏的杯壁,噙着一丝笑望着她,“大惊小怪,话本子里的书生小姐不就是这样相会么?” 他把这档子事放到台面上来说,倒叫陆茗庭这个脸皮薄的下不来台了,通红着脸,两只手绞着衣角,糯声道,“我可没看过你说的那些话本子!” 顾湛“唔”了声,凤眸里神色玩味,“说来凑巧,方才我在马车的车厢里瞧见一卷话本子,好像叫什么《碧玉妆》,讲的是书生和贵族女子月下私会……” 来的路上陆茗庭百无聊赖,翻看话本子消磨时间,好巧不巧,看的正是这本《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