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内园,寻芳踪,再见一见那缭绕在心头,魂牵梦萦的面容。 然,他到底还是迈不出那一步。 王樊昂首抬臂,捂住双眼,却抹不去眸底微泛的酸胀与唇边的苦涩。 她非她,以其望颜思卿,不如不见。 “郎君?”引路的仆从见随在身后的人越行越慢,且又以手捂眼,生怕主子跌倒,他不由止步轻唤。 王樊霎时回神,掌心落下时在眸上重重一抹,眼中已是一片无波无澜的清冷,“走罢。” 行到万卷楼,守门的仆从显然早已得了吩咐,并未入内禀报,而是径直推开虚掩的门扉,行礼道:“家主有言,郎君自可入内。” 王樊颔首,信步踏入,敞开的两扇木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 “父亲。” 位于二楼灯火通明的书房内,王焕并未捧书细观,也未执笔落墨,而是在一扇开在内院的窗棂前,反手而立,静静的,出神的眺望着夜色下的王宅,若非王樊一声唤,他仍不知屋中已入了人。 回过神的王焕,看了一眼站在堂中,一脸平静的王樊,这是他最得意的儿子,却也是他这一生最为亏欠的儿子,若当初不是为避免孝明帝对王氏的猜忌,更避开孝明帝将手伸入王氏之中,他也不会在失了崔氏一门亲厚,匆匆择选陆氏女。 以至于今日…… 王焕晦涩的目光扫过静静摆放在几案上的密函,叹声道:“你将几上的信函拆开一观,再言。” 王樊自无不应,上前将信函拾起,抽出其中的信笺,展开细看—— “这……” 唰的一下,王樊的面色顿时一变,飞快地翻涌底下另外几张信笺,直至将函中所有笺纸看毕,执着信笺的手已是抑制不住微微发颤,又惊又怒的眸子下意识望向已回到几后的王焕,“父亲,这是……” 王焕摆了摆手,沉声道:“这是今日散朝后,有一人拦下我所乘马车,将此信函交予我手中,且那人持的,是太子令牌。” 即便王焕不言及令牌一事,王樊也知此信与太子定有关联,只因信笺右下处,印着一方红印,外人或许不知,但王焕与王樊自是看出,这是太子私印。 “这信中所载,为实?”王樊勉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怒火,脸上已是一片铁青。 信笺上清清楚楚的载有当年清河崔氏嫡长女崔莞“病故”的真正缘由,而另外几张,则是当年与崔莞陆岚二人同行的李、徐、姜等三人的供述,原来早在山匪来袭之前,崔莞已是“病”得神志不清,而陆岚确实为救崔莞身受重伤,可其中的蛛丝马迹,又另当别论。 好比若非陆岚以寻医之名,执意赶路,车队也不至于错过驿站,而也宿荒山野道,继而遭了匪祸。 一句句证词,严然推翻世人所知的一切,亦令王樊的心,如遭雷噬。 他竟与害死阿莞的凶手共结连理! 看着王樊时青时白,悲沧不已的面色,王焕闭了闭眼,道:“此氏便交由你处置。”话落,似生怕王樊心软,他又添了一句:“不过,陆氏最好还是暴毙罢。” 倘若将此信函送来之人,并非是太子,而是崔氏,兴许陆氏还有一线生机,可既然太子插手,便明明白白的表示,崔氏已彻底投入太子门下,而王氏既然择了太子,便该拿出当有的诚意。 陆氏,便是最好的祭礼之一。 王樊胸膛跌宕起伏数次,慢慢平下,他将手中的信笺小心折好,放回函中,置回几案上,沉默片刻,方道:“父亲所言甚是,但此事不宜过早。” 王焕颔首,“既然此事已交由你处置,如何行事,你可自拟章程,无需再问旁人。” “是。” ****** 陆岚**辗转反侧,天色微明,便起身梳洗,连早膳都未曾用,便急急返回王氏府邸。 “夫人回来了。”庭院中的侍婢目及步履匆匆的陆岚,纷纷行礼。 “郎君在何处?”陆岚稳了稳絮乱的心绪,对身前行礼的侍婢轻声问道。 “回夫人,郎君刚起榻,正在偏厅用早膳。” 陆岚闻言,转身便往偏厅去,直行到门前,方止步,拢了拢一丝不乱的发髻,又整了整身上半褶未见的华服,这才跨门而入。 王樊确实正在屋内用膳,一阵佩环清音传入耳中,他不必回头,也知来人是谁。 阖了阖沉冷的双眸,王樊用力捏了捏手中的象牙箸,起身时,脸上的冷冽尽消,只余下一片与往常相似的疏漠。 “夫主。”仔细打量了王樊一眼,见他并无异样之色,陆岚心中微定,盈盈行了一礼。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