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岁,别人都欺负我、贱视我,唯有四叔对我最好。祖父对我也好,只是他太严厉,对每一个子孙都寄予厚望,我不敢跟他亲近。祖父只要在府里,就天天特训我们,我受不了辛苦,经常偷偷跑出去玩。每一次挨罚都是四叔替我求情,还带我出去游玩,听我讲神鹰山周边的风土人情。” 沈荣华轻轻握住连成骏的手,想给他一点温暖和安慰,让他心里舒服些。连成骏触到沈荣华温热柔软的手,感激一笑,慢慢把她的手握紧。 一个三岁丧母、与父亲从未谋面、年仅八岁的孩子初到京城,认祖归宗,感觉一切都很新鲜,也很陌生。不管他如何精灵古怪,如何坚强独立,他只是个孩子,需要亲人的温暖和抚慰。可镇国公府的内宅同所有高门大户的内院一样,表面锦绣奢华,最重规矩礼数,内里却阴暗冰冷,没有亲人的温度。 他只是一个外室庶子,身份低微、处境尴尬,谁会真心待他?这个家族能接纳他、给他一席之地立足已属不易。正因为如此,他才过于看重亲情,就想以自己的真心换来别人的诚意。连亘对连家子孙一世同仁,对他并没有格外看重,这也足以让他感激。连轩对他好,跟他更亲近、更知心,这就足以让他铭记此生了。 沈荣华扯出自己的手,轻声问:“你四叔去了几年了?” “八年了。”连成骏凝望窗外乌蓝的天空,沉默良久,才幽幽开口,“四婶难产、一尸两命的消息传到边关,四叔悲痛压抑。这时,北狄一股残兵来袭,四叔只带了十几名亲兵应战。北狄残兵被击退,他的亲兵全部牺牲,他断了左臂。” “他断了左臂?”沈荣华瞪大眼睛看着连成骏,又重复询问,“你四叔断了左臂?真的是左臂吗?他后来是不是成了独臂神威、勇震漠北的将军了?” 想起初霜所说的那些古怪的梦,沈荣华很惊诧,又有些迷糊了。初霜在自己的梦里嫁给了一个上了过战场的独臂男子,是没落世家的子弟,后来被封为神威将军。可在沈荣华的前生,初霜所嫁之人并非独臂,也被封为神威将军。她重生之后,唯一听说的独臂人就是连成骏的四叔连轩,还死了八年了,真是乱了。 连成骏摇头苦笑,说:“我四叔确实断了左臂,但没有成为独臂神威、勇震漠北的将军。他断掉手臂两个月,伤还没养好,就又回到了边关,死于一次与北狄主力军的征战。说他战死了,我一直不信,因为直到最后也没找到他的尸首。” “没准他还活着呢,只是……”沈荣华想安慰连成骏,又感觉自己这句话说得苍白无力。若一个人失踪八年都没音信,说他活着,只不过是想给思念他的亲人最后一点希望,“这些天,我经常想也许我娘和晨哥儿都活着呢,只是……” “荣华,别哭。”连成骏轻轻握住沈荣华的手,低声说:“你一哭,他们就能听到,就会惦记你,就不安心了。这些年,我每年陪我四叔说几次话,从来不哭。” “我不哭、不哭。”沈荣华靠在连成骏肩膀上,咬唇哽咽,一会儿又抡起拳头在连成骏后背猛捶了几下,边大哭边喊叫,“我为什么不哭?我就是要让他们都听到,就是要让他们惦记我。他们死了,他们安心了,留下一个烂摊子让我收拾。我要提防活着的人,要顾忌死了的人,还要保全自己。我要替他们报仇、要替他们讨公道,天天煎心,还不能让他们知道我每一天都过得艰难吗?呜呜……” “荣华,你听我说,听我说。”连成骏甩掉自己眼角的泪水,把沈荣华紧紧抱在怀里,“我会帮你、会照顾你,有我在一日,你什么事都不会担心,明白吗?” “明白,我明白,我记住你的话了,你也要记住,不能食言。”沈荣华哭够了,从连成骏怀里挣脱出来,寻思片刻,问:“你对我这么好,想分我多少银子?” 同命相怜的人有共同的感伤和怀念,在一起最容易牵动情丝。连成骏见沈荣华摘下坚强的面具,在他面前失声痛哭,也想陪她痛痛快快哭一场。可她一句大煞风景的话让连成骏再也没有半点想哭的意思了,那张脸直接变得哭笑不得了。 “我一文银子也不分你的,把我的银子都给你,好不好?” “好,你一定要说话算数。” “我发誓都行。”连成骏见沈荣华喜笑颜开,轻叹问:“你不哭了?” “有银子谁还哭呀?” 连成骏郁闷了,拧着眉头,靠坐在软榻上闭目苦笑。沈荣华掩嘴一笑,静静地坐在他身边,借着皎洁的月光,默默数着他衣服上的纹路。 在彼此沉默中,静谧的夜色悄然溜走,只留下淡淡的用心倾谈的印迹。 东方泛白,沈荣华才回卧房休息,她计划睡到午时,起床之后,在庄子里散步、划船、赏花、踏青,玩上半个时辰,胃口大开时,再痛痛快快吃上一顿。 她的计划泡汤了,大清早,水姨娘就派人来传话,说林楠来了。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