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想……” 想做什么? 他没说。 小孩子面前,他有些避讳。 近旁立着一棵树干笔直的白玉兰,花朵盛放,幽香袭人。然而姜宏义从小就对花粉过敏。他被呛得打了一个剧烈的喷嚏,含糊不清地说:“我必须强调一点,你再不抓紧,我姐就跟人跑了。我妈害怕她一心扑在事业上,没有家庭,晚景凄凉,最近都在给她张罗对象,七大姑八大姨的关系全派上用场。我同学和她差八岁,还能动心思,何况跟她一样老的男人呢?” 傅承林忽略了“老男人”的敏感话题。他确实不能与一个没出过校门的男孩子争论青春。 他警觉地问:“你们家已经定了对象?” 姜宏义原本想提一句“纪周行差点儿就定成了”,但是“纪周行”这三个字在他们家是绝对禁忌。自从纪周行和姜锦年分手,婚事告吹,他父母在亲戚面前总是抬不起头。这两天,他父母还在商量,女婿跑了,春节干脆不回老家过了。 姜宏义清了清嗓子,诚实道:“还没。不过我父母老催,我姐肯定会烦,她脾气可差劲……”话说一半,他意识到不能在傅承林面前说姜锦年任何不好,连忙改口道:“她脾气可差不多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了。她直爽、聪明、可爱……” 正当姜宏义绞尽脑汁吹捧姐姐,为她的终身大事贡献一份力量时,傅承林的轿车和司机都来了。 他拉开车门,先把姜宏义塞进去,心中便觉得踏实、稳妥。然后,他才朝姜锦年招手,他看着姜锦年情非所愿走过来,像是被他用一尾饵料钓上来的美人鱼。 他富有先见之明,把姜宏义扔在了副驾驶座位。 姜宏义尴尬地和司机打招呼:“叔叔好。” 司机微笑点头:“你好你好。”又问:“你认识姜小姐?” 姜宏义患有轻度的陌生人交流障碍。 傅承林在他眼中算不上陌生人。因为傅承林的照片曾经一度悬挂于姜锦年的书桌边,姜宏义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早就熟知了那副长相。 而这位司机,却是实实在在的生分。 姜宏义扭头看向姐姐,恳切的眼神透露了讯息——自己想和她坐一排。 姜锦年与他心有灵犀,很不好意思地开口:“对不起,能不能让我弟弟……” 傅承林打断道:“你们家住在哪儿?哎,等一下,我们还没吃晚饭。”他搭扶着座椅,侧身靠近姜锦年:“想吃点儿什么?你弟弟不用管了,他吃过了。” 姜宏义坐在前排叹气,隐隐觉得傅承林过河拆桥……都说姐夫和小舅子天生不合,他可以为了姐姐稍作牺牲。他如坐针毡地毗邻一位陌生人,双脚并拢,簌簌不停抖动着,听见后排的姐姐开口问:“你饿不饿?我家里应该有饺子,比学校食堂的好吃。” 傅承林当年上大学,莫名喜爱食堂的水饺。 姜锦年偶尔给他送过饭。他在图书馆忙昏头的时候,她拿着食堂供应的一次性饭盒,跑到楼梯道里等他,他一出现,她就把塑料袋递给他,扭头走远,丝毫不索求回报。 姜锦年其实不太欣赏这段经历。 她轻咳一声,微侧左腿,绷直脚尖。 今天她穿了一双绑着黑色蝴蝶结的高跟鞋,缎带松开了一截。傅承林不言不语地弯腰,帮她把那个蝴蝶结重新系上,他没说一个字,但是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她的脚踝。 她咬着嘴唇不肯服软,不愿看他究竟在做什么。 心跳快如擂鼓,她无能为力无计可施,索性一扭头凝望着映在车窗上的属于她的倒影。随后,视线延展到更远处,漆黑如墨的夜幕令她放松。 她盘算着明日基金指数,又在挂念弟弟的高考成绩——他考得好当然好,万一分数偏低,那填志愿、选学校、找导师一系列的问题,都等着他自己解决了。 她脱口而出一句:“姜宏义,你想好要学什么专业了吗?” 姜宏义的语气怏怏不乐:“金融。” 傅承林不动声色地收买他:“很多人都在学金融。为什么?因为前景可观。你选了这条路,我们能一起做点儿实事……” 他还没说完,姜宏义已经接话:“我第一志愿是金融没错,怕就怕脑子里冒出来别的一茬想法。”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