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儿听来的?”这是大姐夫的声音。 唐德旺沙哑着嗓子,道:“他们一起下井的三个人,一个都没跑出来……” 原来是唐丰年跟着村里人在县里另一个乡的私人煤矿上挖煤,已经挖了五六年了,前两年结婚后,家里人再不让他去了,但他说趁现在的老板是厚道人,以后矿被兼并了就再没这么好拿工钱了,硬是才正月初八就出了门。 谁知这一去竟是天人永隔。 泪水未干的母女俩又哭起来。 “那是谁带回来的话?可当得准?” 唐德旺揉了揉通红的双眼,道:“建华他二哥带他去的,话也是他带回来的,说是……埋得太深了,矿口全埋死了,老板不愿再花钱挖开,咱们……” 唐丰莲带着哭音接嘴道:“那丰年就这么啥都没了?!”尸骨无存。 李曼青心头也跟着一酸。地处偏远山区的威城县能在未来的三年后脱颖而出,成为远近闻名的县级市,同它本身发达的煤矿经济密不可分。但有煤的是威城县下另一个叫大渔的乡,不是唐家所在的太平乡。 整个威城县每年死在矿上的人不会少于七八个,人人都知道危险,矿井塌.方会死人,瓦.斯爆.炸会死人,甚至采矿架塌了,也会死人……但饶是如此,村里年轻人还是趋之若鹜。 二十年前,还在上一个世纪,改.革.开放的春风尚未吹到内陆山区,大山里的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刨一年也挣不了八百块钱,而下矿每个月就能有一百块,正经机关单位也不过如此,确实属于高收入了! 唐丰年是老两口的老来得子,连着生了三个姑娘才得的儿子,父母年迈,姐姐们都已出嫁,妹妹还在读书,他不得不挑起养家糊口的担子。 现在,顶梁柱没了,唐家老小真是老的老,小的小,往后生计之艰难,可想而知了。但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矿上的赔偿金还是被他们信任的儿媳妇卷走了。 李曼青恨不能狠狠的扇自己两个耳光,她上辈子真是被猪油蒙了心,才能做出这种蠢事来,因为愧对唐家人,无颜面对亲生父母,她一出去就是二十年,再不敢同任何人联系。 “那咱们怎么说也要上矿看看去!”这是唐丰莲的主张,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想到弟弟的尸骨就要被永永远远的埋在百米深的地下,心口就是一阵绞痛。 唐老太哽咽着说:“我也是……这么说的,可家里没人看着,你小妹还在学校不知道消息,你兄弟媳妇性子也软,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 唐丰莲无奈点点头,弟媳妇那软脚虾,确实不放心让她守家。 “那行,不如就让她先去刘家庄,那边有我公公婆婆给她作伴,我和建国陪你们去大渔。”说着就要叫老公刘建国带李曼青过去。 李曼青在厨房里听得心头一动,上辈子的这时候,她死活闹着不肯去大姑姐家,最后闹得公婆没去成矿上,唐丰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也就无人得知,只任由矿上老板单方面的做主,给了他们一笔巨款打发过去。 当然,说“巨款”也只是对唐家而言,对那些煤老板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这一世,她绝不能再这么不识大体的哭闹了。 李曼青进堂屋去,低着头道:“妈,大姐,就让我跟你们去吧。”她不敢抬头,怕她们看见她一滴泪都没有的眼睛,对于一个刚死了老公的女人来说,这绝对不正常。 “曼青怎么成?不是说坐不惯拖拉机麽?”唐老太满眼狐疑。 李曼青老脸一红,她上辈子确实够“讲究”,也够作的,农村人居然以“坐不惯拖拉机”为由,连自己生死不明的老公都不去看一眼。 “我……想去。”她低着头憋出这么一句,唐家母女都只当她是悲伤所致,还拍了拍她肩背,安慰“不怕,咱们去看看”。 “曼青从昨日中午就没吃过饭,怕待会儿路上饿,我去给她热个饭去……”唐老太忙着进了厨房,大姑姐不赞成的看了弟媳妇一眼。这个媳妇,自娶来啥也不会做,不下地,不进田,居然连厨房都不进,也就她妈这样的好脾气了,要去了老刘家,还不得被教着做人? 李曼青一看大姑姐那熟悉的“看不惯”眼神,一下就明白过来了。她在婆家没有被教做人,却在后来的二十年,被社会教会了!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