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父亲江寄舟一身浅灰色长袍走了过来,才三十出头的男人,因常年咳嗽背已经微微佝偻了起来,面色苍白,减损了原本的俊朗。 含珠心里发酸,想起了她九岁那年。 县里风寒盛行,爹爹本就有咳疾,染上风寒后雪上加霜,卧床不起。怕自己去了,父亲急急为她定下了顾家那门亲事,含珠不在乎什么婚事,只盼父亲长命百岁,日夜守在父亲身旁,万幸老天爷保佑,没再夺走她们的父亲。 可是今年,父亲的病好像又重了。 “爹爹,今日还去学堂吗?”含珠担忧地迎上去,“要不让张叔去告个假吧,请宋郎中过来给您看看,上次那个方子不太管用,咱们请他再换个方子。” 江寄舟摆摆手,扯出一丝笑安慰女儿:“没事,哪年入秋爹爹不这样?过了这阵就好了。刚刚我听你们姐俩说要做桂花糕?好啊,含珠做的桂花糕最好吃,做好了给顾家送去些,让她们也尝尝。”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最多再撑个两三年,如此女儿必须跟顾家打好关系,将来他走得也安心。 含珠懂父亲的苦心,忍着心酸应了。 一家三口去吃早饭。 饭毕,江寄舟叮嘱女儿:“一会儿我让张叔去买冥纸,回头你剪了吧。” 含珠轻轻“嗯”了声。 后日是母亲的忌日,这两天很多东西要准备的。 姐妹俩一起送父亲出门,到了二门再折回来。 凝珠牵着姐姐的手,小声问道:“为什么每次咱们家做新鲜吃食爹爹都让给顾家送去啊?” 她去顾家做过客,未来姐夫顾衡对她很好,顾衡母亲也很温柔,顾老太太就不好相处了,看她的眼神总跟看贼似的,好像她会偷顾家的东西。最讨厌的是顾澜,明明跟姐姐一样的岁数,却拿鼻孔看人,姐姐读得书比她多多了,也没有办诗会炫耀过,顾澜呢,最喜欢被人夸文采好,谁夸她她就交好,不夸的她就摆脸色。 含珠摸摸妹妹脑袋,柔声解释道:“因为爹爹跟顾伯父是故交啊,平时就要多些走动。” 凝珠撇撇嘴,“她们就没给咱们送过东西。” 含珠笑了,“怎么没有,前天刚把中秋礼送过来,你忘了?” 两家定了亲事,顾老太太再不满意她,该走的礼也不会忘的。 不愿妹妹计较这些,含珠领着妹妹去铺席子接桂花。 午饭前张叔派人把上坟用的冥纸送了过来,含珠叫来妹妹,姐妹俩坐在窗下一起剪纸钱,年年做,都熟练了。纸钱很快剪好,下午睡完午觉,含珠领着妹妹去了书房,教她读书。父亲是举人,家里藏书颇多,含珠识字后,闲来无事就在书房里打发时间。 红日渐渐偏了西。 县学散了课,江寄舟留在学堂帮几个学生释义,耽误了两刻钟才往外走。 骡车靠近县衙,前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江寄舟掀开窗帘往外望,只见县衙门前人山人海。 “将车停在路边,你去看看出了什么事。”江寄舟吩咐长随张福道。梧桐县是个小县城,百姓们安居乐业,很少有大案子,如今这位沈知县是新来的,上任半年不到,江寄舟并不了解。 张福是管家张叔的儿子,今年十八,正是好奇的年纪,得了吩咐利落跳下去,泥鳅般往衙门前挤,边挤边问:“怎么回事,出了啥事了?” 有人幸灾乐祸道:“豆腐张的媳妇跟刘三厮混,被豆腐张抓了个正着,知县老爷英明,判刘三去根,豆腐张媳妇杖刑,啧啧,瞧瞧那一身细皮嫩肉,打了多可惜啊……” 接下来的话就有点不堪入耳了。 张福还没媳妇,一听这话挤得更欢了。难得有女人看,前面的汉子们都不愿给他让地方,架不住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