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秋波弄烟水朦胧。 顾云礼在医院了待了一个星期,不听医生劝阻,执意要回家。 车子行至秋波弄门口,刘文扶着顾云礼走下车,圆门推开,映入眼帘的,是那条极为熟悉的幽邃的石板路。 秋波弄环境清静。 顾云礼慢慢往自己的住所走去,入目处是他昔日最满意的园林美景。 太静了。 顾云礼经过水上居附近,枯荷晕染了满池旖旎,岸边时有尚未完全化开的积雪,砖瓦油亮。 这是许多人渴望却不可奢求的美景,只是被此刻的顾云礼看在眼中,却有种说不尽的沧桑寂寥。 刘文见顾云礼迟迟不进屋,走上前,“老先生,进去歇着吧。” 顾云礼却走到廊庭间坐了下来,他问刘文,“你还记得我们刚回荣城时的光景吗?” 刘文轻轻颔首,“顾先生是有本事的人。” “那时的秋波弄多热闹。水上居外,常常能听到子墨两兄弟的笑声。”顾云礼声音微哑,“我教他们写字念书,礼墨总是写不到两分钟就已坐不住,反倒是年纪小的子墨性子静,他可以安静地坐着写上整整一上午的字。” 顾云礼说完,似是陷入了某种极深的回忆之中。许久许久之后,他才叹息着站起身。 虫草的事,使顾云礼彻底对顾子墨寒了心。 后来,顾子墨在狱中出事,顾云礼心有虽然依旧觉得不忍,却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可以为了他疲于奔命,“罢了,我也护了他们母子大半辈子。” 顾云礼觉得,纵使以前对他们母子有再多的亏欠,经此一事,也都已经还清了。 下午顾眉生回到秋波弄,就被告知顾云礼已经出院。有工人走过来,将手中的一杯参茶递到顾眉生面前,说,“小姐,老先生从医院回来到现在,一整天都未曾吃过东西,您去劝一劝吧?” 顾眉生看了眼她手中的参茶,说,“喝参茶有什么用呢?去熬些白粥,再做一些清淡开胃菜吧。” “好的。” 顾眉生坐在前厅里,也不着急回红酥阁。家里主人常不在家,家佣们乐得清闲,三两成群,坐在廊下轻声地说着话。 刘文亲自为顾眉生递了一杯茶,“您别怪责他们。” 顾眉生看了眼刘文,笑了笑,“刘叔,坐。” 刘文只踟蹰了一秒,听了顾眉生的话,走到她对面坐了下来。 顾眉生说,“秋波弄里太静了,有他们在,爷爷也能觉得热闹些。” 刘文看了眼顾眉生,“你该常陪陪老先生,有些关系,哪怕有血缘为纽带,也是需要时间去经营的。” 刘文这话说得是极隐晦的,若说得直白一点,不外就是:“眉生,去,趁这样的机会,去讨好一下老爷子。” 顾眉生端着茶杯,她对刘文说,“顾家的人都固执得很,那是血液里流动着的偏执。我们若不喜欢一个人,是很难在短时间内对其改观的。何况,我也并不是愚公,实在没有那样的勇气和毅力。” 刘文沉默看着顾眉生。 他不说话,顾眉生也没有想要打破沉默的意思。两人分明对面而坐,却仿佛处于不同的两个空间。 刘文忽然发现,整个秋波弄里,最难取悦的主人不是顾云礼,不是顾鸿华,而是眼前这个芳华正好,样貌倾城的顾眉生。 半个小时后,工人端着一碗白粥和几样清爽小菜走出来,顾眉生看了一眼,点点头,“送去吧。” “万一老先生还是不吃呢?” “那就过段时间热一下,再给爷爷送去。”顾眉生说完,起身往红酥阁走回去。 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