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翻出来,怔怔看了许久。这领边的暗绣,袖口的描金,里里外外的针脚她都已琢磨了千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她抱着这袍子,好像抱着一把飘渺的光,好像抱着一盆沉浊的水,曲曲折折深深浅浅地映出的都是她一个人惶惑的影子。 终了,她深吸一口气,回到弋娘的房间去将它递给了未殊。 看着这件形制奇特的白袍,未殊的表情显然地变了。可是他太能掩饰了,阿苦拼命想从那张冷淡的脸上挖掘出一点什么意味来,却只有长长的沉默。 她想问他,你记得它吗? 她想问他,你记得我吗? 他低敛眸光,抖开那白袍。经年的衣物散发出一种独特的光阴气味,但保存得很好,一点线头都没有。他伸手要解自己的衣衫,却又停住,看了她一眼。 “我,”她咽了口唾沫,“我去外面。” 旋即走了出去,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走廊上空空旷旷,静得能听见她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咚咚咚,狂急,容不下分毫懦弱的喘息。 未殊走入内室隔间,穿上了这件白袍。多少年了?他的容貌身材从那时候起似乎便没再改变,这旧衣出奇地合身。逼仄的空间里一条半明半暗的烛,听不见外面的风雨声,他将那雪白衣袖举起来闻了闻,眉目安然。 他走出来时,阿苦已在外间的堂屋,直勾勾地看着他。 他其实还是九年前那个少年的模样,苍白的肌肤,瘦削的肩,安安静静的眼神。到底有什么地方改变了,她也说不清楚,横竖九年前她才五岁大,那样年幼的记忆理所当然会出错的。 他过来看了看弋娘,道:“她睡过去了?” 阿苦点点头,“捂一晚上就能好。” 未殊说:“那我先回去了。” 她呆了呆,“走了?” 这两个字有些突兀,出口之后她又亡羊补牢地道:“我是说,天这么晚了,不如我找间房……” “不必了。”他道,“雨小了许多,无妄大约来接了。” 她说:“他分明还没有来。” 他不做声了。 她看了他半晌,忽然低唤:“师父。” 他的眸子里微沉了几缕隔夜的光,渺渺茫茫地扫来,竟拂得她心头一痛,好像被什么虫子咬了一口。 “你怎么不问我,”她咬了咬唇,“我哪来的这件天官之服?” 他很温顺地道:“那么你哪来的这件天官之服?” 她孤零零地站在药炉旁,小手在袖子里攥成了拳头,一个字一个字都清澈如迸玉般响:“我五岁那年,溜进司天台偷梨,见过你一面。我知道你忘了我了,可我还留着你送我的这件衣裳……”她忽然一笑,唇红齿白,烛火下嫣然如醉,“你看,我们是不是很有缘分?” 他静静地看着她,没有配合她笑。土炉子的烟尘熏得她转过头去,眼里蒙了灰,呛得她咳出泪来。她一边伸手揩泪一边仍是笑,“我真是个傻子,我怎么就不知道有些人忘性大,尤其是你们这些贵人……” 清苦的药香之中,她哽咽的声音仿佛是虚幻的。他不由想起窦三娘说,这姑娘一向只笑不哭。不知道她现在这样,是笑是哭? “阿苦,”他终于开了口,“我虽然不记得过去的事情,可我们往后还有很长。” 她怔怔地停了哭泣,抬眼看他,泪眼迷蒙仿佛大雨冲洗过的琉璃,熠熠地焕出光来。他这话说得很让人想入非非,“往后”,这是个诱人的陷阱,可是“过去”,毕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