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音早已商议妥当,若与云意僵持不下,则由他来唱白脸。 此二人交换眼神,各自心照不宣。 顾云音扔下一句,“疯够了就想想清楚,找死我绝不拦着。”转身便走。 留下冯宝语重心长,“殿下如向出城南下,眼下唯有借长泰公主之力。微臣虽官复原职,但其间诸多牵绊,恐力不从心。” 云意迟疑,“你是何意?” 冯宝道:“虚与委蛇,以图后计。” 但前路不知,她忧心忡忡,“二姐的人必定会将我送往安顺,届时还能如何回头?” 冯宝道:“所以要快!趁贺兰小将军还在泽口督战,他对你用心至此,势必要先在泽口相见。到时候殿下苦求,他必然心软。” 她摇头,不能信,“他不是轻易心软的人。”恍然间再看冯宝,见他目光深沉,亦觉不对,“你在骗我,见了贺兰钰,我更没机会出走。” 被拆穿,冯宝面无愧色,坦然道:“留下来只剩死路一条,南下还有求生之机。乱世求生,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殿下吃过苦,这道理应比微臣清楚。” 云意恍然,呐呐道:“我只想去找他——” “殿下顿失挚爱自然痛不欲生,但人生何止十数年,殿下还小,该学着向前看。” 她却隔着一层水雾望向他,忽而问:“我母亲可好?” 冯宝略感惊讶,片刻已回神,“身体不大好,自年头起就断断续续病着。” “劳冯大人照料,云意感激不尽。” “无妨,都是分内事。” 她便笑,眼角还有未落的泪珠,晶莹透亮,“你瞧,你口口声声劝我回头向前看,自己却疯了一辈子,几时后悔过?” 他无话可说,唯剩下摇头叹息,“我说不过你——”忽然间连尊称都抛到脑后,这也或是他唯一不能理智不能自控的弱点。 云意轻轻抚着红肿的侧脸,怅然道:“我一定要去的,找过了,尽力了,才能死心,才能向前看。” 冯宝颔首,“今夜先送殿下出宫,等明日一早再出城南下。” “领我去哪儿?” “城西有一人家姓徐,乃南北货商,时近年末,殿下扮作新妇随其南下访亲。通关文书,身份关蝶已打点好,明早天一亮就出发。” 她无奈,“你们早已经办理妥当,我只能听命。” 冯宝道:“微臣总不会去害殿下。” 云意道:“一环扣一环,一计接一计,表哥深藏不漏,真真可怕。” 冯宝却劝她,“贺兰小将军文武兼修,用情至深,未尝不是可托之人。” 依旧是多说无益,道不同不相为谋,云意抬眼望向窗外,嘴角的血迹已干,瘀伤难掩,一颗心落在海中,茫茫然不知飘向何处。 夜深,她与冯宝同乘一车出拱门向西。 月朗风清,她忽而伤感,懒懒靠着软垫,喟叹道:“日子过得真快,眨眼间云翻雨覆,再回首已是百年身。” 冯宝将热茶奉上,熏香炉灭半盏,唯恐香味过浓。 听他轻声细语说来,“回想当年,殿下仍是稚童模样,现如今却已为□□为人母。微臣则垂垂老矣,不中用了。” 她顶着瘀伤满布的一张脸,仍与他谈笑,“我看冯大人风华正茂,却正是春风得意时。” 他没说话,苦笑一回,眼底难掩落寞。 车轱辘静夜闷响,马车缓缓向前驶去。云意问:“我记得冯大人似乎住在桐花胡同?”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