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璇的神色终于变了,如冰凝的剑锋。 燕宿雨讥讽的笑起来,软媚的声音尖得刺耳,“是不是很奇怪他是如何施了毒?你道为何威宁侯与琅琊王能忍了你与郡主频频私会?郡主饮蒙顶甘露,你嗜好真腊犀明,她欢天喜地的寻来这种贵逾黄金的茶,一次次为你精心烹制,你每去探她一回,毒就深一分。多么愚蠢的女人,什么也不知道,还满心欢喜,没想到她可怜的爱成了催你颠狂的药引。” 苏璇真正沉默下来,燕宿雨一激说完,觉察到自己的失态,也收住了口。 破庙里许久没有半点声息,直到苏璇终于涩笑了一下,轻道,“郡主如今过得可好?” 琅琊郡主毁了他的一切,苏璇问起来居然没有怨责,只有一种低黯的寂怅。 燕宿雨瞧得怔住了,一时竟答不出。 半晌不见应声,苏璇自语道,“威宁侯如此恨我,必是爱极了她,应当待她不错。” 燕宿雨无法再讽笑,难以形容的酸涩覆住心头,不知怎的就湿了眼眶,“她没有嫁人,趁侍女不备用烛火烧了长发,琅琊王无法,只好放弃了议婚。” 苏璇颤抖起来,他紧紧握住剑柄,眸中漾起了泪意,好一会才平静下来。“多谢。” 燕宿雨掐住掌心,将翻涌的情绪抑下来,开口道,“我的师妹青栀,你在洛阳见过,她胆小又爱撒娇,一直跟着我这个没用的师姐。半年前,少使让青栀去陪冷蝉君,她被□□至死,死时身下流血不止,双手折断,腿骨被截去做了笛子,只因冷蝉君觉得美人的腿骨做笛子更好听——” 燕宿雨的额上隐现青筋,双目激红,已经说不下去。 苏璇默了片刻,“你要我杀的是这两人?” 燕宿雨一点头,滚烫的泪溅落,如一滴心头血,“不错,少使叫何安,是六王的义子,一直伏在薄景焕身边,所有害你的毒计都是他想出来。至于冷蝉君,他毁了青栀,我要他以命偿命!” “好。”苏璇没有再多问,幽暗的目光望着掌中的轻离。“可我不知能清醒多久,什么时候彻底失去神智。” 燕宿雨拭去泪痕,取出一个瓷瓶,“娑罗梦毒性奇异,服下必会过一段时日才发作,所以你离开琅琊时反而最清醒,这是我窃出来的余毒,服下后至少可保一个月心智清明,但如果再次发作,你就会成为一个完全的疯子。” 苏璇接过瓷瓶,只道了一句,“今天是什么日子?” -- 第65章 玉山崩 七月初一,天如炙。 天都峰的山径晒得滚烫,热浪侵人足胫,香客也少了,却多了一拨拨不速之客。 一群群江湖人结伴而来,交谈声压得极低,不同的队伍也有相熟的互相点头示意,似有默契的约定,又似不期而逢。他们称是至山上进香,却身怀武器,神情诡秘,守山的道人觉出不详,一只只雪白的信鸽扑翅飞起,向巍峨的山顶疾掠而去。 浩浩群山高峻深远,清脆的云板一声接一声响起,急促得令人惊心。 正阳宫的弟子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匆匆换上正衣,赶至大殿,在师长的安排下列阵而待。自正阳宫立派以来,还从未有过如此凝重的一刻。 层层篆香无声的燃烧,青烟漫漫腾袅,第一批江湖人终于抵达了山巅。 他们见到了正殿飞檐斗拱的屋脊,也见到了数千名云冠广袖,静穆无声的道人。 这些道人衣饰齐整,腰悬长剑,冷肃的严阵以待,自有一种逼人的气势,当一双双锐眼齐望过来,连最粗豪的江湖汉子也怯了胆气,险些又退回阶下。 忽而一抹奇特的笛声响起,尖亢脆亮,入耳慑人。 须臾间,一个面生骨相,形容刻薄的男子持笛踏来,他衣衫华丽,所持的笛子梢头镶金,色泽霜白,非竹非铁,看形状竟似人骨。 在他身后跟着两个畸形的男子,同样引人注目,一人左手长如猿臂,右手粗短如槌,另一人则刚好相反,面容一致,显然是一对孪生兄弟。 童浩在同门队列中瞧这三人形貌奇异,一时辨不出来头,悄然以眼神询问柳哲,却见柳哲也在打量,一张脸沉如铁板,少有的难看,童浩不免忧虑起来,几位长老俱在山外未归,真要生起事,可是有些不妙。 有了带头的人,其他江湖人三三两两的拥上来,又不敢太靠近,在殿外的广场与正阳宫的弟子对峙,人一多胆气也盛了,议声渐渐大起来。 北辰真人身着玄黑道衣,踏过大殿的白玉阶,渊岳般一揖,“请问各位英雄,到我正阳宫何事?” 人群一阵轻微的骚动,半晌无人应答。 突的一声讽笑发自持笛的男子,他傲慢的出言道,“正阳宫教徒无方,贻害江湖,人人为之切齿,还有脸问众人来此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