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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最后是他先开口,“明朗,你来了。”

    我不能一句话都不说,只是喉咙里像被破布堵住,每一个字都说得分外艰涩,“常先生,我爸爸叫我来的。”

    他没说话,手臂搁在扶手上,双手十指交叉平亘在胸前,这个姿态呈现出强者的从容和闲适,更衬出我的无措窘态。

    静默到底有多久我已估算不出,也许只有几秒,也许是十分钟,也许是更长,都是煎熬,稚嫩的我如何熬得住,不自禁的往后退了一步,背后是被秘书出去时顺手带上的实木门,门板冰凉,与我手心的温度差不多。

    常为安一直看着我,自然将我这幅模样收进眼底,他似乎笑了笑,笑意一闪而过,声音却平淡而微冷,“想不到你爸爸……”

    他很快停顿,转而说道,“明朗,站那么远做什么,你怕我?”

    能不怕吗?他英俊绅士,永远彬彬有礼,看起来就像亲切的邻家哥哥,抑或是温和的年轻前辈,却有一颗阴险深沉的心,就算是一桩龌龊的交易,他也能做到面不改色云淡风轻甚至反客为主。想想前几日,就是在这里,我竟然还对他充满感激,丝毫没察觉到他的真正用心,我的愚笨是一方面,然而他的高深演技更是一方面,这样的人就像披着羊皮的狼,怎能不让人害怕。

    常为安换了个姿势,他身体微微前倾,一只手搁在桌面上,有意无意的握紧又松开,周而复始的动作似乎带着一种为难的不确定,他看着我,漆黑的眼睛里有淡淡的审视,“你爸爸叫你来,是为何意,明朗,你可明白?”

    如此明知故问,又是为何意,是检验我的决心还是考验我的智商?

    不管哪种,于我而言,都是无地自容的屈辱,这屈辱的根源在爸爸,却更得益常为安的推波助澜,他不明白对我说,只放出一个诱饵,引诱着爸爸亲手将我送上门。他到底是从爸爸一出事就蓄谋已久还是临时起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手着实厉害,明面上选择权在我们,实际上却没有选择,亦没有退路。

    他玩弄鼓掌间如此容易,也一定很得意。

    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我一直都是倔强而好强的,有时候执拗的近乎固执,在这个时候,在他明知故问的挑衅里,我被激起一点斗志,顽强又可悲的想维护哪怕一点点自尊。

    我握紧手心,艰难的与他对视,“只要做你的情妇是吗?我会遵循,但我不会爱上你,永远不会爱上你。”

    我以为他会嗤笑,会嘲讽,会不以为然的反问我爱情是个什么东西,甚至会用更犀利的言语进一步羞辱我。

    然而没有,常为安在我说出这些话后眯起眼睛,这让我看不起清他眼中的情绪,只觉得他周身的气息都突然冷冽下来,犹如外面幽暗沉重的天空。

    他的唇角似有似无的微微上扬,语气清淡却认真,“哦,是吗?那你爱谁呢?”

    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并不懂什么是真正的爱情,我不过才刚刚看见它冰山一角,美好还未及享全,倒要先尝到它的苦涩无奈,志宇欲吻我时颤动的眼睑再次浮现,我不由心酸,双目涩然,“你不是见过?”

    常为安唔一声,“那个小男生。”

    我点头,“是他,我喜欢他,我的爱情都给了他,以后不管怎样,我心里只会爱他一个。”

    彼时的我只不过想维护可怜的自尊,对男人的天性懵懂无知全然不解,不知道有些话是要烂在肚里也不能对男人讲的。

    常为安从桌前站起来,一步步走过来,他高大挺拔,身姿卓然,整个人散发着上位者的自信从容,而他的脚步落在厚实的暗纹地毯上悄无声息,似一只狼,即使什么都不做,也带着让人畏惧的危险。

    他停在我面前,漆黑的眼睛落在我脸上,“真是专情的好姑娘,真是伟大的爱情。”

    他最终还是出言讽刺了我的幼稚,轻飘飘的两句让人摸不清他的意图,我对视他黑漆漆的眸子,那里面的冷意使我紧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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