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靴便已踹开遮掩着他的木板,恶狠狠踩在了老人的背上。 “咳、咳……”宋阁老痛苦地呕出一口鲜血。 “呵呵,宋阁老。”一个可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冷笑道:“大晚上的赶路回京,天气又这般恶劣,您老人家一着不慎摔入悬崖……这个死因可还能令朝中众人信服?” 宋阁老惊恐地睁大双眼,负隅顽抗地挪动着。 宋阁老是个聪明人,在朝中摸爬滚打数十年,对一切他打过交道的人皆能做到过目不忘。身后这个声音他何尝不熟悉?正是太子岳停风身边的一名近侍暗卫。 是岳停风,岳停云知道他在朝斗中未必会全心全意支持太子一党,竟这般心狠,已经盘算着杀人灭口了。 宋阁老想大呼救命,可此处是荒郊野岭,夜深人静还大雨滂沱,对方更是有备而来带了上百精兵,又有谁能救他老人家一把呢? 踩在他背上的人和同伙们挪动了翻倒的马车,将惊慌失措的车夫一把推下悬崖,接着又狞笑着望向宋阁老,拽起他的衣领,把他往悬崖边上拖去。 难道是命数将至了吗?宋阁老绝望地闭上眼睛,预想中的失重感却迟迟未到来。 有温热的液体飞溅但他裸/露的皮肤上,和冰冷的雨水形成两种截然不同的触感,刺鼻的铁锈味传来……是血!是身后那人的血! 宋阁老连滚带爬往靠悬崖内部靠山体之处摸去,可他尚未寻到遮蔽之物,几支钢铁做的箭矢便朝他飞来。 宋阁老本就年事已高,更非武官出身,根本无力躲开速度飞快的箭矢,只怕下一秒,他就能被千万铁箭射成刺猬。 当当几声,有人挥剑,替他挡住了这场危机。 宋阁老抬头,透过雨幕,欲图看清那人。 黑色的军靴,劲装外的银色盔甲被雨水冲刷着发亮,五官的轮廓虽模糊不清,却仍能看出那刀削般的立体感……是个很英俊的年轻男子。 那男子温和地朝宋阁老伸出手来,将负伤的老人轻轻扶起,他的动作很小心,举手投足的关怀让宋阁老渐渐放下了防备。 “那……那边……” 宋阁老刚想出声提醒男子那边还有岳停风的上百士兵,可他刚一抬手,便惊得瞪大了眼睛。 山崖上,雨幕下,火光一片。 兵刃交接地乒乒声,两军对战的厮杀声犹如一道惊雷,震破了寂静荒野的雨夜。 宋阁老清楚瞧见,一支队伍从他身后的方向绝尘而来,铁骑铮铮,火炮声响,银蓝色的战甲,无比精良的铳兵——是辽东火炮营。 透过漫天火光,战车上的军旗分外显眼,雨水冲刷中,靛蓝色的旗帜上银色云纹飘扬,清清楚楚的一个“云”字,那是陇西王岳停云的战旗。 宋阁老如蒙大赦地对身后搀扶着他的那人道了声谢,挣扎了半晌,尔后体力不支地昏了过去。 …… 清晨,宋府。 宋青时轻轻戳了戳眼前甜腻软糯的桂香花生汤圆,微不可觉地叹了口气。 眼下的乌青、惨白的嘴唇、接二连三的哈欠……无一不宣告着她昨晚并未睡好。 昨晚暴雨打轩窗,院内的荷花都凋谢了,雷声一阵一阵。宋青时仰卧在宋府闺房的红木小榻上,在雷声中害怕地抱紧被子,想去找娘亲却唯恐惊扰了老人家好梦,最终只能作罢,一个人瑟缩着,眼泪打湿了海棠刺绣的枕套。 她昨晚一夜未眠,不只是因为害怕打雷,还来自于一阵没来由地心慌。 昨日夜里,宋青时的心一直狂跳不已,仿佛预感到了大难将至,又或者是哪个血脉相通的人正在遭受酷刑。 是父亲吗?父亲为何还未回府? 宋青时就这样战战兢兢过了一夜,今日天刚蒙蒙亮便叫醒了芙蕖问有没有宋阁老的消息。 芙蕖一直四处打听到现在,也只听说宋阁老已在赶回的路上,并无确切的音讯。 宋青时用白瓷汤勺扒拉着碗中那几个白白胖胖的汤圆,却无心咬上一口。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