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士德问:“你是月氏人,怎么能说流利的长安汉语?” “我母,亲是长安人。”月桐硬吞下个‘后’字“她从小就教我汉语。” “你叔叔是军中人?” 月桐瞪大双眼,眼珠子转啊转:“他是,他是,他是猎人。他是打猎的,所以,他的身子很壮。” 林士德嘴角微扬:“哦?看他身上的箭伤,追杀你们的匈奴兵不少吧?” 月桐忙不迭点头:“满山都是。叔叔就是为了救我才中箭的。” “那些匈奴兵追了你们很久吧!” “匈奴兵追了我们几天几夜。叔叔的马就是这样累,累死了。”月桐有些哽咽。 “没有其他人逃出来?” 月桐摇摇头,双目泛红:“保护我们的叔叔都倒下了,就只剩下哲安叔叔了。” 文叔和林士德会意地对视一眼。林士德道:“别担心,我会治好你叔叔的伤。” 月桐和文叔回到房中,房里已放着一个竹制屏风,上面挂着一幅骏马奔腾画。 文叔道:“昨天请姑娘绣的骏马图只是想见识姑娘的手艺。如今已知姑娘手艺不凡,少庄主想请姑娘绣的就是这一幅‘万骏奔腾’。” 月桐杏目瞪起:“这一幅?这大一幅画,这么多匹马,少说也要绣四个月,你们鸣月庄真是一点也不吃亏的。” 文叔微微一怔:“有劳姑娘了。不过少庄主要两个月完成。” 月桐难以置信地盯着文叔:“两个月?你们要我两个月绣起这么大一幅画?你们是欺负人吗?” 文叔有些面躁,向月桐深深一揖:“老奴自知是为难姑娘,实是万不得已。请姑娘竭力相助。” 月桐重重地吐了口气,怒视着文叔:“鸣月庄原来是个坑人窝。你们一定要治好我叔叔的伤。若不然,我一定把鸣月庄给砸了。” 稚言稚语的威胁,文叔不知该怒,该气,或是该笑。 *************************** 为了追赶两个月的期限,月桐只能没日没夜地刺啊,绣啊。渴了,就把口一张,说一声“水”,小茹就把杯子放到她唇边;饿了,也把口一张,说一声“饭”,小茹就把饭菜夹入她口中。累得不行了,就摊躺在榻上,让小茹为她揉手捶背;困到不行了,就俯在绣架上小睡。 看着月桐绣得火眼金睛的,小茹有好几次不忍心把她从小睡中叫醒,但一想起如果绣图不能完成,后果不堪设想,只能狠下心来把困得眼花缭乱的月桐摇醒。可幸是,月桐一拿起绣针,精神就来了,继续不见天日地刺啊,绣啊。 好几次萧逸之来到月桐房前,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时,总会听到房内传出的怒吼:“臭庄主!烂庄主!”他不油然止步,默默转身离开。他何尝不知要两个月内绣起‘万骏奔腾’是强人所难,因之前找人耗了不少时日,他只有两个月就要把绣图送出,不得不竭力相逼。 时光荏苒间,针线在绣布上起起伏伏。当月桐刺下最后一针,再收针后,就着着实实地瘫在榻上,眼帘紧闭,昏昏睡去。萧逸之终于踏进月桐房间,观摩这一幅她呕心沥血绣出的‘万骏奔腾’。神态动作各异的骏马驰骋在草原上,众人彷如看见其飒爽的雄姿震慑大地,听到隆隆马蹄震天而起。 林士德第一次看到如此动魄传神的刺绣,感慨道:“这小女娃年纪轻轻竟有此手艺,真是难得。逸之,她可是帮了你大忙。” 萧逸之会心地点头:“这绣图,远超我所想。” “她叔叔身上的伤已无大碍,但腿伤就要再修养半年。逸之,你有没有查出她的身份?” “马三爷已经在查。” “我猜,她的身份尊贵,应该是王族中人。一位王族,竟可以熬得住两个月没日没夜地刺绣,她的毅力让人折服。” “她逃过匈奴的追杀,把受伤的叔叔带到鸣月庄。她做到的,比刺绣更不可思议。” 林士德点点头:“希望她否极泰来。” 萧逸之看向在榻上睡得不知人事的月桐,她的面容一片平和恬静,好似一池如镜的仙泉。恍惚间,他涌起一个念想:曾经的腥风血雨,别惊扰她此刻的美梦。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