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涩,“对了,有件事得告诉你们,郑教授是老朝奉的人。” 方震回答:“知道了。” 这么重大的消息,他听起来既不兴奋,也不惊讶。我怀疑他们早掌握了郑教授的情况,所以才一直没让他进入决策圈。 我把电话挂掉之后,下楼去找传真机。这大半夜的,可不太好找。好在我有证件,又用银钱开路,服务员收了贿赂,偷偷开了商务中心的门。很快那边传真过来几张纸,用毛笔手写的,笔迹苍劲,是刘老爷子的手笔。我带回到房间去,扭亮台灯,仔细阅读起来。 在信的开头,刘一鸣说他最近忽有所感,恐怕不久于人世,有些话应该跟我交代一下。 然后他讲起了民国的一段往事,说的是许一城带着他、黄克武和药来,阻止孙殿英盗掘清东陵。篇幅所限,细节不多,但从字里行间,我能感受到他对许一城由衷的崇拜。 刘一鸣自己坦陈,那时候他对许一城无比崇拜,深信他才是能把五脉带上新轨道之人。许一城之所以能坐上五脉掌门之位,也是他暗中推动所致。 这段往事我约略知道一点,不过听当事人讲起来,感触又不一样。 说完东陵大案,刘一鸣的笔锋一转,又谈起了佛头案。刘、黄、药三人谁都不信许一城会这么做,积极维护,前后奔走。可让他们郁闷的是,许一城忽然性格大变,对自己勾结日人之事毫无愧疚,反而把刘、黄、药三人赶走。 让他们三人态度发生剧变的,是庆丰楼事件。北京在东四有个饭店,叫做庆丰楼,是招待贵客的高级馆子。许一城被捕的前几天,他在这里有一场赌局,逼得一个叫楼胤凡的古董商人跳楼自杀,还把他的收藏直接交给了日本人。三人本来是帮许一城的,结果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结果。从那之后,三人终于彻底失望,本来黄克武最为推崇许一城,结果变得最为憎恶。 一直到我揭破了玉佛头之谜,他们心中才略微释然,了解许一城的用心。可是心结仍未去除,刘一鸣说他至今也不明白,为何许一城当初要那么做。他明明可以把玉佛头的事和盘托出,群策群力,何必拼命自污,把友人全部推开呢?在庆丰楼中,他为何举止如此诡异,生生要逼死楼胤凡呢?可惜刘一鸣说得很含糊,无从得知。 刘一鸣最后说,也许除了玉佛头,还有其他什么事情,迫使许一城不得不忍辱负重。如果他当年足够聪明,看破此点,许家也不必承受那么多苦难了。刘一鸣写到这里,充满自责,说最近几年,梦里屡屡回到当年东陵,梦见许一城阻挡在陵前的身影,他这才下决心推动许家回归五脉,否则死后没脸去见许一城。 草稿写到这里,戛然而止。 因为是传真件的草稿,所以我还能看到刘一鸣的修改痕迹。我注意到,后面还有半句话,但却被涂掉了,涂抹者是一笔一笔认真涂黑的,连形状都看不出来,更别说辨认汉字了。 我放下传真件,站起身来,向漆黑一片的窗外望去,心潮澎湃。 东陵的故事我知道,那是文物史上的一次浩劫。我爷爷再如何天纵英才,也没办法阻止这次悲剧的发生。可我能想象得到,他站在东陵之前,孤身一人挡在孙殿英的大军之前。一个孤拔坚毅的身影,在滂沱大雨中绝望肃立。 那种澎湃的意念,几乎可以跨越时空,让后世的孙子泪流满面。 “爷爷,我不会让您失望。咱们许家,一定会坚持到底。”我面对着窗外,双目清亮,不再有半点迷惘。 次日一早,柳成绦果然如约出现在宾馆门口,他衣冠楚楚,须发皆白,频频引人侧目。他一看我们俩下楼,咧嘴笑道:“两位,我这边有眉目了。我老板愿意见你,不过得在我们公司里头。” 这个回答,在我的意料之中。他们一定不肯放弃主动权,但我坚持要见高层,折中下来,只能是我去他们老巢了。我没有再纠缠什么条件,立刻答应下来。 刘一鸣的意外辞世,让我的紧迫感更加强烈。这事,不能再耽误了。 柳成绦一伸手:“公司不在绍兴,得麻烦二位出趟远门了,上车吧。”说完一辆桑塔纳开了过来,规格不低。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