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正要做的,只是陨石般砸入浓雾之中,撞入识潮之神的躯体里,然后将这副圣体炸开,与其同归于尽。 这对她而言并不难,唯一需要的只是决心。 她原本以为,她下不去这样的决心,直至…… 她想起了三百年前与小颂告别的场景。 那时,她选择去寻找抵达另一个世界的路,她决意在彼岸开辟出一个崭新的法术世界,她高居其上,化身为太古级的神明。小颂则说要在这里建造一座地下冥国,让所有故去的亡魂不至于消散天地之间,可以回归属于魂灵的净土。 当时的宫盈嘲笑小颂,说他此举只是对于现有世界规则的修修补补,太过保守太过妥协,失败是可以预见的。小颂则说,师姐,我们走着瞧好了。 那时候,宫盈道心坚定。 她与小颂一样,心系苍生,所以那场离别并不悲伤,反而异常坚决,他们不似道侣更似道友,对道的追求超越了世俗的情爱。 但…… 直至今天,宫盈终于明白,她始终误解了小颂。 不死国必然失败,那般浅显的道理,她能懂,小颂又怎么会不懂?他从来不是真傻。他只是知道,彼岸的世界只需要一个神明,有宫盈一人就足够了,而他呢,他并非是想要创造一个可以媲美灵间的死灵之国,相反,他的目的极为纯粹——若有一日,宫盈不得已死去,那她的魂魄可以去往一片净土,等待重生的机会。 她一心向道,但小颂心中所向的,始终是她。 当她真正明白这一点时,他们早已生死相隔。 宫盈轻声叹息。 若再给她百年时间,她有信心战胜这头太古邪神,但现在…… 也无妨。 有了不死国的存在后,死亡对她而言,只是一场沉眠。 眼眸中最后一丝温柔情感也被冷漠的神性悍然洗去。 宫盈发出了快意的清啸。 剑光砸向大地,与邪神撞在一起,两尊神明在撞击中轰然炸开。 邪神同样发出了举世可闻的嘶啸。 无穷无尽的神浊火山般对空喷薄。 翻滚的尘浪漫过神墙,涌上高天,遮蔽整个人间。 …… 长安。 无穷的火光飘上天空,分不清是星火还是花灯。 惊世骇俗的力量在长安城的上空撕裂着,若非长安城有大阵竭力维持,这座繁华的城池恐怕早就要被毁灭了。 生死决战之时,夜空再次破裂,一只厚重的手凭空生出,平展开来,遮蔽了满天的星辰,奇迹般阻挡了星光的继续降临。 这一幕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包括黄衣君王。 她在刹那的震惊后明白了一切。 原来祖师一直在等,等她交出真正的底牌,然在她与外神融合的虚弱关头出手,令她与外神一道摧毁。 螳螂捕蝉,总有黄雀在后,女帝从不认为黄雀是多么高明的猎手,战局纷乱,伺时而动者往往容易错过最好的时机。 但今夜,已战过不知多少轮的她的确感到了惫意。 举世皆敌。 明明身在故土,她却感到了比在外空时更深的孤独,她甚至生出了一丝疑问:真的是我做错了吗? 疑问一闪即逝。 既已走到这一步,她也不会回头。 “坐收渔翁之利?这个世界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女帝的声音充满了世界毁灭般的无力,她盯着天空中的巨手,说:“为何不敢将完整的身躯降临这个世界呢,你是怕你若真正身死道消,整个神山的法术体系崩塌么?畏首畏尾,年轻时候的你可不是这样的啊。” 祖师没有任何回应。 慕师靖察觉到了那只跨越天地的手,身上的杀意也淡了下去。 用不着她以命相搏了…… 少女的身躯由虚无变回了真实。 林守溪一把将她抱住,想带她远离战斗的中心。 “跑不了的。” 女帝仰直了纤细的颈,望着试图避开锋芒的少年少女,说:“今夜,你们谁也走不了。” 女帝也有了决意。 几乎与慕师靖如出一辙。 她的身躯开始变得虚无、透明。 这是玉石俱焚的前兆。 在祖师降临的一刻,女帝已经明白,她今日的重生已不可能完成,既然如此,那她也要有舍断一切的觉悟。 她将她的情绪封印在了罪戒之剑里。 每一份情绪里,都藏着她的神性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