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守溪嘴角挑起了一丝笑,这丝笑戏谑而残忍。 “哪怕是你,也依旧逃不开那股高高在上的傲慢啊。”林守溪的声音在颤抖,语调却是平静的。 “是。” 林仇义坦然承认:“这是病,是仙人的病,道门门主不也一样吗?” “师祖不一样,她并不高傲,只是娇气,小孩子一样的娇气。”林守溪说。 “是么。” 林仇义并不在乎他说了什么。 人的意志终有穷尽之时,他的真气源源不断地灌入他的眉心,这位过去曾极力反对棍棒教育的老人,如今正在用最粗暴的方法使自己的徒弟臣服,这并非是他有多大的改变,只是因为他累了。 上元灯节,他要做一生中最重要的事,这件事,他不容许有任何差错。 “你真的觉得,我不可能杀你吗?”林仇义问。 “不觉得。”林守溪的语速开始变慢。 “死亡是我当初教你的最后一课,你既已见过了死亡之怖,不觉恐惧吗?”林仇义再问。 “不。” 林守溪斩钉截铁,他忽然想通了许多事,过去,他时常回想起师父的死,他隐约从中感到了一种力量,只是他说不清这种力量是什么,直到此刻,他忽然想通了:“死亡是伟大而神圣的东西,我为何要恐惧呢?上天无论给人降下多大的痛苦多大的苦难,无论采用多么令人发指的手段折磨一个人,人都拥有最后一条路,死亡,死亡可以将这一切痛苦斩断,彻底斩断,它最无情也最有力,是最原初的公平,我为何要恐惧这样的东西?” 林仇义沉默。 当初他去寻找轮回道果,就是想要摆脱这条必由的死路,但他后来明白,哪怕是天道也不可避免衰亡。 莫说天道,冥古时期真正凌驾于一切之上的苍白与原点两尊神祇,归宿依旧是毁灭。 林仇义轻叹,手指更重了几分。 林守溪已彻底睁不开眼,绝对的睡意要将他完全浸透时,林仇义的身后,一道剑光毫无征兆地亮起,凌空斩落,如残月呼啸着坠地,带着不顾一切的凌厉与拒绝,直斩他的后颈。 这是一道长达三十余丈的剑光,从下方向上望去,如一座自上而下的玉宇琼楼。 林仇义后退三步,同时一掌拍去。 掌与剑气相撞。 琼楼玉宇倾塌,化作无数碎裂的光点,来势浩浩的剑光烟消云散。 刺杀者也未继续出剑,而是飘然后退,于林守溪一前一后形成夹击之势。 两人皆是婚衣。 来者正是慕师靖。 “你怎么才来?”林守溪咬碎舌尖,勉强睁开眼。 “你伤怎么这么轻?我是不是来早了?”慕师靖回讥。 “少说风凉话。”林守溪冷冷道。 “我多说两句风凉话,可以让你少在这喝两口西北风,你抱怨个什么劲?”慕师靖微恼,嘲讽道:“你欺起楚映婵的师手到擒来,欺真正的硬茬子师父就成这样了?我看你也别以欺师灭祖自居了,干脆改成欺软怕硬吧。” “我只欺名字里带师的。”林守溪淡淡道。 “你……” 慕师靖更怒:“你吵架都不看场合的?现在是吵架的时候吗?” “不是你在吵吗?”林守溪反问。 林仇义没有理会他们的争执。 他凝视着慕师靖,问:“你为什么在这里?” 神山印玺自有禁止,有人留下才能有人出去,按理说,林守溪与慕师靖不可能同时出来。 “你应该换个问法,比如……我刚刚去哪里了。”慕师靖说。 话音一落,林仇义立刻想到了什么,他回过身,望向了某个方向。 滚滚黑烟已腾上天空,将晚云熏得格外的红。 那是制作上元灯节要用的巨型花灯的地方。 林仇义的脸色终于变了。 “我给那座灯架子泼上了油,种下了火符,现在烧的是最无关紧要的一部分,你若轻举妄动,我会将所有的火符一口气点燃。”慕师靖说。 一个人最大的软肋未必在身上。 这是她与林守溪离开神山印玺之前商定的计划。 “你们想要什么?”林仇义立刻妥协。 他们猜的没错,林仇义果然不愿意冒险。 “将神山印玺给我们,送我与慕师靖离开长安。”林守溪说。 “送我走就够了,你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