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中像有一只风箱,不停的拉动。 每一秒,耳际都似有重锤击下。 耳鼓震动,脑中嗡嗡作响。 视线模糊,疼痛从胸口蔓延至喉咙,张开嘴,声音异常沙哑,似砂纸相互摩擦。 “佥宪!” 斩杀最后一名鞑靼,顾不得抹去脸上血迹,赵横连忙转身,查看杨瓒状况。 “我没事。” 艰难吐出三个字,杨瓒摆摆手,示意赵横不必担心。 “防备鞑靼要紧。” “弓箭手!” 城墙上,明军和鞑靼俱有百人死伤。冰冷的尸体,已是活人的三倍。 说了两句话,又是一阵头晕眼花。 刺鼻的铁锈味越来越浓,只觉一阵阵恶心,侧过头,却是什么都吐不出来。 靠墙壁支撑,杨瓒勉强站稳,深深吸气,才没有当场软倒。 宝剑支在地上,温热的鲜血沿剑锋蜿蜒滑落,牵连成数条血线。中途被寒风冻结,凝成一道道抹不去的红痕。 杨瓒闭上双眼,用力咬住腮帮,口中尝到淡淡的涩味。 猛然举起手,狠狠掐在腿上,疼得直吸冷气,精神到底好了些。 “一、二……五……九……” 赵横安排众人布防,杨瓒用力搓脸,强打起精神,开始默数人数。 从一到五,从五到十,再到十五。 戛然而止。 十五人。 城头只剩十五人! 杨瓒咬着嘴唇,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无论如何催眠自己,冰冷的现实,依旧摆在眼前。 伯府护卫,东厂番役,边军,营卫,分到南城门,共一百二十三人。 半日不到,仅剩十五人! 不对。 摇摇头,杨瓒扯了扯嘴角,牵起一丝苦笑。 不是十五个。 加上自己,是十六个。 城下的鞑靼,还有两千。只要再发动一轮进攻,这十几人,都将倒在冰冷的边塞,尸骨不存。 想到这里,杨瓒竟奇怪的平静下来。 摸摸胸口,心跳未见半点变化。 习惯了? 还是因为,左右都是死,恐惧害怕都变得无用。不如想想,临死之前,如何才能拉上几个垫背。 “佥宪,”赵横胳膊上绑着布条,没有药,只为暂时止血,“城头箭矢不足。” 杨瓒蹙眉,问道:“还有多少?” “不到五十。” 五十吗? 杨瓒垂下头,两息之后,视线凝在一处。收起宝剑,离开墙边,几步走到一名倒伏的鞑靼身前。 弯腰,单手拽住箭尾,用力拽出。 一声轻响,似钝刀划过牛皮。 染血的箭矢,尚算完好。 又拽出两支,杨瓒单手握住,递给赵横。 “这些可用?” 赵横看向杨瓒,“佥宪,此恐不妥。” “如何不妥?” 杨瓒挑眉,赵横没有接话。 城墙之上,陷入短暂死寂。 十五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在杨瓒身上。 死者为大,是华夏的传统。 哪怕是敌人,也当予以尊重。 尊重吗? 杨瓒又扯了扯嘴角,手臂举在半空,始终没有收回。 城下,鞑靼号角声再起,更多骑兵下马,搬运木梯,攻到城下。 “赵校尉,事急从权。”杨瓒道,“任何后果,本官一力承当。” “佥宪……” “此乃军令。” 赵横狠狠咬牙,终于应诺。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