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爆竹声声。宅子外隐约传来那些走街串巷的驱傩队的祈愿高唱之声,嘹亮的祝词祈祷来年五谷丰登,祝愿长安城内家家户户都平安喜乐,令听者无不自然而然流露出笑意。 “长安的驱傩可真是热闹。”李遐龄笑道,逗着旁边的染娘,“待你再大些,舅父带你去驱傩如何?听说这些驱傩的人流都会进入宫城之中,那可是圣人一家子住的大宅邸,占据了数坊之地,漂亮得很——染娘想不想去里头瞧一瞧?” “眼下不能去?”染娘挺了挺小小的胸膛,“儿已经三岁了。”她觉得自己早便长大了,不再是什么都不知晓的稚儿。然而,这般稚气的动作在李遐玉姊弟二人看来,却是可爱至极:“驱傩虽说也热闹,但到底不比得上元观灯。待到上元节之时,咱们一家子去西市和皇城前看灯如何?到时候也可尝尝长安的焦糙(油炸汤圆)、馎饦汤、天花饆饠,看看是不是合咱们灵州人的口味。” “好。”染娘甜甜地应道。她仰着脑袋望着阿娘与舅父,忽然又道:“阿爷也会看灯么?” 李遐玉将她揽进怀中,亲昵地与她脸贴着脸:“上元的时候,大唐疆域中所有的人家都在看灯,你阿爷说不得也在某个地方正一边看灯一边想着咱们呢。或许,他听闻咱们已经来到长安,便也快马加鞭地赶了过来。在数十万观灯的长安人当中,说不得我们还会与他擦身而过……”说到此处,她的眼圈微微红了起来。 谢琰已经失踪一年半了。在这痛苦而又漫长的时光中,圣人成了“先帝”,“贞观”的年号也即将弃用;她在家人与好友的襄助下,成功地报仇雪恨,令凉州都督李袭誉获得了该有的下场;她奉诏从灵州来到长安,觐见了帝后与义阳小公主,见到了武贵妃,感觉到了前世与如今的差异;她短暂地住在谢宅当中,又因矛盾冲突,毅然决然地搬了出来。 在谢琰不在的时日里,竟发生了这么多事。她越发渴望他能够尽快回到她们母女的身边,一家三口共度往后的年华,共同面对那些矛盾冲突。其实,她只凭着自己,便能够解决这些事,亦不会留下什么后患。然而若有谢琰在身边,她便会越发安心,或许他亦能帮她做得更干脆利落,他的对策或许会更无懈可击。 见她难掩感伤之色,李遐龄遂笑道:“染娘若是见到阿爷,可有什么话想与他说?” 小家伙仔细地想了想:“儿的玩具都给他,他不要走。”说罢,她似乎有些依依不舍,又补充一句:“儿的玩具都给他,他给儿做别的。”用那些她珍藏的边角料,能换来新玩具与阿爷,听起来才让她觉得很满足。 李遐龄略作思索:“我手头上还有好些你阿爷做的物事,诸如弹弓、木刀之类。待你有足够大的气力,我便取来给你如何?”许是因自家阿姊的喜好与寻常小娘子全然不同之故,他似乎完全不曾意识到,这小家伙是外甥女而非外甥。 染娘见过孙伯平孙大郎顽弹弓和木刀木剑,模模糊糊知道那是什么,遂很有兴致地扑进了舅父怀中:“阿舅,儿的气力大,比华娘阿姊大。”所以,她应当能够顽弹弓与木刀木剑:“像阿娘一样,每天都顽。” “阿娘不是顽,是日日习武不辍。”李暇玉笑道,又侧过首悄悄对思娘说,“这些时日赶紧备些颜色鲜艳的香囊绣包,瞧瞧染娘是否对这些感兴趣。她成日都只瞧我在做些什么,令我突然有些担心她移了性情。”她自是认为女儿修习射艺亦无妨,往后便是喜爱射猎马球亦随她的喜好便是。然而,到底上阵杀敌实在有些太辛苦,她心里并不舍得女儿如自己这般受苦受罪,且受他人轻视。当然,若是她实在喜爱——也只能罢了。最担忧的便是,染娘可能其实并不喜爱这些,都是因她的缘故才误以为自己也喜欢。 思娘遂点头答应,而旁边的晴娘抿唇笑了笑:“若是如此,娘子也须得试着绣一绣花才是,否则染娘怎会觉得针黹女红有趣?她见娘子每天习武,或许会以为普天之下的小娘子们都只能习武呢。” “你说得是。”李暇玉回道,又瞥向毫无所觉的李遐龄,“当年反对我上战场的是玉郎,如今毫不在意染娘是小娘子的也是他。这可不行,弹弓木刀木剑都必须暂时收起来,等我用香囊绣包试试染娘才能取出。”为了教养女儿,她亦是煞费苦心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年节惊喜 欢快而热闹的除夕之夜转瞬即过,转眼元日便至。长安城尚未彻底寂静下来,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