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人群熙攘的怀远县,一路往北而行,不过百二十里便是大漠戈壁,举目望去,皆是一片荒凉。萧瑟秋风中,一支约莫二百来人组成的商队正加紧赶路,向东方的夏州而去。因北疆近几年时局颇为不稳之故,灵州夏州附近已经极少出现这般规模庞大的商队。且不提他们运送的货物,光是那两三百头骆驼,便足以教那些个残存的马贼势力以及意图南下侵扰的薛延陀部落垂涎不已。 “娘子,咱们离开烽燧附近之后,便有几名形迹可疑之人匆匆骑马而出,分别往凉州、大漠以及夏州方向赶去。他们的打扮似是寻常商户,瞧不出什么破绽,却不着痕迹地打听咱们的来历与去处。守烽燧的府兵兄弟记下了他们的名字与籍贯,我们已经着人去查了。”李丁低声禀报道。 作少年郎装扮的李遐玉沉吟片刻:“原以为能引出几个薛延陀人留下的细作,便于祖父顺藤摸瓜尽数灭去。却不曾想,往咱们灵州安排细作者并不仅仅是薛延陀人。凉州?夏州?咱们的人可跟紧了?” “派出的都是最擅长探查之人,过几日便会传回消息,娘子放心就是。”李丁回道,“某也觉着有些稀奇。按理说,凉州与夏州的马贼早就教郎君、娘子剿灭了,便是剩下些小马贼也已经不成气候,又如何敢派人潜入怀远县当细作?但若不是马贼,除了薛延陀人之外,又有何人会关注区区一支商队?” “凉州……”李遐玉回想起当年的凉州之行,心底暗生疑窦。 除去那些百般怨恨他们的马贼不提,当年他们年轻气盛,险些得罪了凉州都督李袭誉。若不是姑臧夫人劝解,他们早便将凉州都督府奴仆与马贼勾连的证据交给了监察御史。如今回想起来,那些证据其实并不算充足,顶多只能参李袭誉一个御下不严罢了。现成的顶罪奴仆,尽数送去审讯,再为治家不严痛哭一场,所谓与马贼勾连之事必定便将不了了之。 然而,他们到底并未将那些证据交出去,亦不过是些许小人物。身为凉州大都督,李袭誉又怎会在意他们曾入凉州境内剿灭马贼这等微末之事?又或许,是她想岔了?值得凉州大都督在意的,也只有灵州大都督了。莫非,他只是想掌握灵州的动向,以推测李都督的谋算,也好随时抢夺功劳?同为陇西李氏族人,他如何敢开罪身为显支的丹阳房?李都督身后还有威名赫赫的卫国公李靖呢。 她心念急转,却也不过是片刻之间。如今一切皆为猜测,待后续消息传来,方可做出适当的判断。“咱们如今已经成了许多人眼中的肥硕猎物,须得时时刻刻注意安全。且让我瞧瞧,头一个胆敢来犯的究竟是谁。” 虽然百般遮掩,但这支商队的消息到底渐渐传了出去。既有心生疑惑者,亦有蠢蠢欲动者。假作商队的众人亦是摩拳擦掌,等着让自己的横刀以血开刃。零零星星的马贼与薛延陀人陆续而至,到底也不过成了埋在大漠中的枯骨而已。 一个月后,驼队安然无恙地抵达漠北以南的戈壁之中。李遐玉选定了数个偏僻干燥之处,挖好地窖储存粮食,并做好隐藏的标记。而后,她带着些许女兵部曲在大漠中巡防,剩余之人继续回怀远县运输粮食。如此一明数暗分别来回好些趟后,几百石粮草便安然运至了大漠北部,并分别藏匿起来。都说狡兔三窟,他们至少藏了三十窟,若是这一回能剩余不少,日后新粮变作陈粮也能解一时之急。 十月下旬,慕容若与谢琰等人借着番代征防的名义,离开灵州,进入大漠之中。二百四十余人,入得大漠之后便如同鱼儿入水一般,很快便消失了踪影。那些意欲探查他们的踪迹的有心之人实在遍寻不着,只得暂时放弃。无人知晓,泱泱大漠之中,两支人马已然悄无声息地汇聚在一处。 “凉州都督李袭誉?”谢琰挑起眉,“他有心对都督不利?” “我也只是猜测罢了。”李遐玉摇摇首,“否则,他为何特地遣人假作灵州民众,刺探咱们灵州府兵的动向?李都督这些年来陆陆续续得了不少功劳,咱们灵州在边防时亦是屡有斩获,小胜不断。反观凉州,似乎只是与西突厥互有胜负而已,在对付薛延陀人甚至马贼时,毫无作为。如今薛延陀人西迁,恰巧给了凉州极好的机会。” “你说得是。不过,显然他遣人入灵州探查,绝非最近数月内的举动。”谢琰道,“莫非当年咱们剿灭马贼之事,发觉他家与马贼勾连之事,已经引起了他的怀疑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