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谢琰只能静静聆听着,心中猛然想起了那些故人,不由得泛起了些许涩意。 也不知默默哭了多久,天色由暗渐渐转明,李遐玉才止住了泪水。此时,她的双眼已经红肿得几乎睁不开了。前来服侍她洗漱的康家婢女见状,特地拿薄纱裹了些冰块来与她敷上。足足敷了半个时辰,她才勉强能出去见人。但一双眸中依然充满了血丝,昨夜曾哭泣之事,却是无论如何都瞒不住了。 康五郎与石氏一向很知趣,自然不会提起此事,只作并未瞧见;谢琰也仅是默默地看了看她,亦不曾多言;李遐龄却放弃了骑马的念头,特地提出想与她一同坐牛车。李遐玉自是答应了,她也有些话想叮嘱他。 于是,待用过朝食后,姊弟俩便上了牛车,康五郎、谢琰与石氏皆骑马随行。一行人很快便自灵州州城东门而出,再转向东北而去。 弘静县位于州城以北,离州城仅六十里。县城位于东北方向,稍稍远些,也约莫只在七八十里之外。一条驿道贯通两城之间,交通很是便利。因边关常年调兵遣将,同时需要运大量粮草,驿道修得十分宽敞,但也由于经常使用的缘故,并不十分平整。牛车虽然行走得很稳当,却仍有些颠簸。 弘静县西倚峰峦叠嶂、雄壮奇瑰的贺兰山,中有黄河穿越而过,东部则是肥沃的田地与草场。李遐玉虽是坐在封闭温暖的牛车中,却也能想象出外头那片广袤的沃野如今冰封千里的景象。隔着牛车遥遥西望时,也仿佛能瞧见那座一直默然矗立,白雪皑皑、巍峨奇峻的贺兰山脉。 “玉郎,你可还记得贺兰山?可还记得咱们家老宅外的水渠?可还记得在后花园中,祖父亲手栽种的胡瓜(黄瓜)、昆仑瓜(茄子)、波棱菜(菠菜)与千金菜(莴苣)?”她有些感慨地问道。 “阿姊,咱们离开灵州时,我都四岁了,自然记得很清楚。祖父侍弄的菜园子,轻易不让人进去。有一回阿姊你浇太多水,将一畦昆仑瓜秧苗毁了大半,他险些将胡子都拔光了,还是舍不得处罚你。”李遐龄回道,“我还记得祖父经常带咱们去贺兰山呢。阿姊也总是骑马去那里射滩羊。阿娘还用阿姊猎来的滩羊皮给我做了袄子。那个冬天我每日都穿着它,一直舍不得换下。” “原来你都记着呢。”李遐玉微微笑起来,“那咱们家去见祖父祖母,你可会紧张?”在老宅中也曾经有过许多让人幸福愉快的回忆,这让她忽然觉得“家”其实一直都在,从未被毁去,心中也好受许多。 “见自家的祖父祖母,又何必紧张?”李遐龄认真道,“阿姊放心罢,我绝不会与祖父祖母生疏。而且,这些日子的事我也不会多说,免得教他们难受。” “咱们就说,出了长泽县城,沿着绿洲赶了几日路,在又累又饿的时候,便遇见了康郎君、石娘子的驼队。狼群与马贼都不必提。” “我明白。” “至于阿兄之事,若祖父祖母能认下他为义孙,当然最好。若他们顾虑太多不能认,咱们也照旧尊他为兄长便是了。阿兄的叔父或许仍在夏州寻找他,也很该早些让他与亲人相聚才是。”因谢琰家世不凡,李遐玉方觉得祖父祖母可能会心生顾忌。不过,这与李遐龄无关,也不必与他细说。 “我省得。一日为兄,终身为兄。”李遐龄点头道,“咱们能遇到阿兄,也是这些时日里唯一的好事了。阿兄教会了我许多事,我恨不得往后一直能跟着阿兄才好。” “你居然如此仰慕阿兄?”李遐玉挑眉,“怎么不见你如此仰慕我?” 李遐龄眨了眨眼,赶紧补充道:“我也仰慕阿姊!” “罢了。”李遐玉笑道,“仰慕便仰慕罢。阿兄什么都会,你也很该好好向他学一学。只是,别因你的事过于烦劳阿兄。” “我省得。”李遐龄赶紧点头,又加了一句,“像阿兄这样厉害的人,来到边关定是有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