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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节


脸上的表情,是任何演员也无法演绎的;而手中震颤的琴弦,仿佛是回首青春,发出的呐喊。

    水墨画似的回忆,一幕一幕地晕染开。

    是青石板的小路上,小孩子举着糖画,围在青年身边跳道:“我们要听,听嘛……”于是青年坐在门槛儿上,给他们一边弹,一边解释:“这个要很多人一起演奏,才更好听呢。你们想不想学啊?”看到小孩子忽闪着眼睛,去摸他的琴,说想学;青年一边心疼琴被摸,一边又笑得欣慰。

    或者是两个人一起研究复原箜篌,拉着民族乐器厂的老师傅,在木屑漫天中,指着壁画拓印的花纹,抠着书上的字眼:“它这个乐器,这个音色,咱们都没听过,能成吗?”老师傅拿着工具拍了一个人的后背:“不成就做第三遍、第四遍,断代又怎样,咱们不研究,等后面的人来干吗?”老师傅粗糙的手,凹凸不平的指甲,在琴弦和响板上来回摩挲,动作都仿佛灌注了深情。

    虽然是看第二遍了,虽然知道这其中有编剧的艺术加工,但还是有评委觉得,这些回忆的片段,选的意味深长,有点催人泪下。他们并不懂遥远的东方、唐代的宫廷艺术,这些乐器在西方也不知名。但音乐可以共鸣,光影令人怅惘,即便他们跨越国界,也能明白这种热爱与执着。

    屏幕下除了评委,还有被邀请来的专业观众。有人低声讨论道:“好吧,一开始,我还以为这个电影,是要讲二十九个老人圆梦的经历呢——或者说,走在信仰的道路上,终于得以朝圣。不过我发现,还不仅如此。”

    因为与这场音乐会同时绽放的,在这个电影里,还有年过四十的女人,重新站在舞台上,走出人生的挫折,宛如重获了新生。也有几乎瘫痪的女孩儿,在台下艰难做着复健,然后用微笑掩饰痛苦,跳出坚强的一舞。

    “——这是他们共同谱写的,一曲梦想。我认为这是电影想表达的吧。”另外一个专业观众挑眉,目光沉醉在法曲舞蹈的华丽衣饰和仪仗中。

    《最后的乐团》时长不算很久,只有82分钟,这时候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电影里,音乐会也走到了最后的谢幕,合奏声没有停止,它们持续着,越发悠远缭绕。

    而舞台上的灯光,一盏盏熄灭,次第地黑暗下去。终于不再是电影里,一以贯之的夕阳暖光。

    在这看似有些冷色调的舞台上,那个白发苍苍的指挥,没有停止她的动作。

    面对着黑暗,面对着寂寞,面对着后继无人,面对着被人遗忘的冷寂,追求与信仰却不会止息。

    镜头仿佛定格了,在她依旧挥扬的手,她不停止,哪怕灯光熄尽人已散尽,三十九位国乐演奏家,活着的人和死去的人——这音乐,不会停止。

    .

    接下来是字幕了,礼堂的灯光又亮起来,放映已结束,前面的评审席,开始互相交换意见,然后投票。

    这一期的影展,不少影片都很有艺术质量。来自日本的、伊朗的各种精品,令人抉择难下。

    可是,这部真实纪录的电影,同样有着令人感动的执着。那打着点滴、戴着助听器的坚持,那差点截瘫还扶着墙站起来的坚持,那经历了半生岁月又重新开辟一条道路的坚持……评委打分时,不免动摇。

    半小时后,总分结果封存到信封里,评委们则在讨论后,共同写下了对《最后的乐团》的评语——

    “这个来自东方的电影,我们很欣慰地看到了一种蓬勃的希望。

    这里,有一群年逾古稀之人,辗转一生,未曾忘却,努力重拾年轻时的信仰。

    有曾经在人生道路上,跌倒和放弃过梦想的人,又重新站了起来,找回自我。

    有差点瘫痪、经历了人生挫折,却没有动摇的人,用生命在坚持她的追求。”

    “是为什么呢?

    责任,追求,信仰——汇聚而成的爱。它令我们反思,生命的真谛,我们活着,追寻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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