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是回光返照人会精神,大夫人心理也多半有了主意,知道这是怎么一会事儿了,她厌倦泛红,却要故作轻松,打起精神愉悦道:“我儿今日是精神大好,许久不曾见了,你若想起来又有何不可,等我叫几个力气大的汉子来扶着你。” 蒋煦阻止,“不必叫人,我今日感觉有力气,母亲可扶我就可。” 大夫人依他,让婆子给预备了厚袍子围在蒋煦身上,扶他起身,只觉得这比她高出一头的男子竟是枯瘦如柴,身子竟比女子还要轻便。 蒋煦脸色有些红晕,一双浊眼不知怎么的也有了光彩,不如往日那般死灰。 “道说是过了这个年都会好,去年的旱灾也该过了吧?”婆子和大夫人扶着蒋煦走到床边,外面漆黑一片,雪落了有一尺来深。月色如碎金一般洒在雪面上,种在窗根儿几株腊梅树开的正艳,花香四溢,带着寒风的凛冽裹着甜味,实在是让人心旷神怡。 这一刻蒋煦觉得,如果这般一辈子能站起来随意如常人过那么几年也算是够了。 蒋煦嘴角带着笑意,轻声道:“母亲知晓,我今日这般有精神也恐怕是到了大限了。”大夫人闻言,想要张嘴说话,却被蒋煦阻止, “人终究也是有一死,璟熙不就是已经归了西了吗?一个稚童都不曾怕的,我一个大男人难道会怕不成?” 大夫人未曾想是谁在蒋煦昏睡的时候说漏了嘴,让他听了去,心念着不好,可但见蒋煦也没什么反应,也觉得无妨他知晓。 “儿若有话便可与我说,我们娘两个也没什么不能说的,璟熙夭折便不好告知你,生怕你禁不住这事故再病重了,我可如何是好?” 蒋煦点头,道:“那孩子也是苦命,可我这般自身难保的泥菩萨过河,瘫病了三十余年,厌倦世事,憎恶自己,哪里还有心思和善心去可怜别人。更何况璟熙也并不是我的种,母亲机关算尽,并未算出个子丑寅卯,反而是连您眼珠子一般疼的小儿子也给搭进去了,我道是因果轮回,也是做了孽障的事儿,怪不得老天不给脸了。” 大夫人听得脸一红一白,想辩解又觉得无从说起,只得说了一句不疼不痒的话来:“我的儿,你是不明白为娘的处境,若是你换了我这般田地,你也就懂了。” 蒋煦眼窝深凹,一双眼转了一转,没带着任何感情,与大夫人道:“您算尽了所有,却单单不知道我的心思,对于方沉碧,我是放在心里的女人,自是你那日算计了悦然与她同房,最终还生下璟熙,可我终究还是恨你的。”顿了顿,又道:“你说的好听是与我面上有光,分明是套了个儿子给我,可也太小看这下面丫头婆子的嘴脸,璟熙长出一岁,与悦然而是分明就是一个模子出来的,你不若给我当初的什么劳什子面子,也不会有我日后的难堪。再者说,我与方沉碧若是没有璟熙这一道坎儿,兴许......兴许......” 蒋煦的双眼望向远处,仿若那一片雪色是一朵七彩祥云,上面载着他心里面深藏的那个人,有那么一瞬间,蒋煦脸上的笑意竟是那么深,大夫人看在眼里也是疼在心上,都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若说是偏倚也是有的,毕竟还是更喜爱自己的小儿子一些,可长子这么多年病痛缠身,这一辈子没活几年,却是什么福气也没享到,唯独爱上这么个女人,却也是爱而不得。 “儿啊,你不用急,若是等沉碧回来,我便不再拆迁她做事,每日都陪着你,你喜欢她做什么,我就让她做什么。” 蒋煦嘴角弯了弯:“迟了,我这一辈子究竟是晚了我那宝贝弟弟一步,那时,每瞧着他们那眉目传情,你来我往的样子,我就更是恨。”蒋煦骤然看向自己母亲,眼中仍有浓浓不甘与恨意,问:“可是我上辈子做错了什么?” 大夫人悲哀的摇头,伸手覆上蒋煦枯槁的面容,安抚道:“我儿上一世定是神仙身边的一株仙树化了仙,下凡来陪我这几十年算是我造化。” 蒋煦仿若没有听见,道:“其实,说来,这一世能遇见她我也算是好运了。”蒋煦语罢,复又狠狠地咳起来。 婆子忙递过帕子给他,住了咳拿开帕子,帕子上拿一抹浓重的血色惊得大夫人与婆子都不禁白了一张脸。 “我也心知这是我的时辰到了,我这一世算是窝囊,娶了妻,却碰也未碰得,竟是连同房也不曾却还膝下有子。”一句说不完,蒋煦已是有些气喘吁吁,“若是我这一夜熬不过走了,他日等方沉碧回来,便要她到我墓上亲手描墓,一字一画,把她的名字描于我名下,待她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