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了,一样也是同袍兄弟,一样也过的下去嘛。 他们都沉默得很,除了名字,不会同别人分享自己的故事与秘密,他们连吃饭时也是低着头,一声不吭地吃。 他们也不会兴致勃勃地商量怎么能领了纸笔,去营外寻几个傻乎乎的百姓,用自己那并不熟练的笔替他们写几封家信,骗几个钱来,再换成一根铜簪,或是一条染过色的头巾,跑去寻自己很中意的那个小寡妇,含情脉脉地讲几句回来恨不得自打嘴巴的蠢话。 挨着他躺下的同袍们什么都不会说。 他们只会带着身上浓烈的臭味默默躺下,眼睛直直地盯着露出一点星光的帐顶。 帐篷里静得可怕,除了呼吸声之外什么都听不到。 很快连呼吸声也听不到了。 某一天清晨,有焦斗声响起,惊醒那个士兵时,他忽然发现整座帐篷已经空了。 他很快又同营中其他老兵一起,被送去下一座营了。 但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没有持续很久。 又一个暮霭沈沈的傍晚,有人埋首在冰冷的营帐里许久,最后用那只长了冻疮的手拿住笔,在崭新的,写满这一营人名的册子上勾了一个圈。 彻底空出来的营越来越多,大营的布防就需要重新规划,重新布局。外面的壕沟辛辛苦苦挖的,想挪动是个大工程,不如将辎重营调换一下位置?无论怎么说,这方面大将军是行家,还是听听她的意见。 那本册子的墨迹未干,就同其他功曹清点完的册子,以及工官对营地布防的规划意见一起,被小吏抱在怀里,送去中军帐了。 那其中当然也有士兵们斩首杀敌的记录,袁绍的损失一直比她大,这是毋庸置疑的。 它们此刻压在大将军的中军案上,作为她功绩的明证。 她拿在手里,并没有感受到任何功绩可言,只觉炙热灼人。 陆廉的战绩一直是很稳的,从无败仗。 但城中也渐渐起了一些别的声音,比如说名将不独只有陆廉,对面的牵招也很会用兵啊! 他接管了一座五千人的大营后,不仅战损比逐渐拉回来,夺过几面偏将的旗帜,甚至还曾短暂打崩过陆廉的中军大阵。 幸好牵招谨慎有余,果决不足,见到青徐军后撤,没有立刻追击,给了陆廉一个修整的机会,又有黄忠将军奋勇杀敌,重新将阵线拉回去,否则大将军百战不败的名声说不准就要毁在今日了! 那些替世家出来观战的人都窃窃私语,赞叹着牵招用兵水准,甚至是感到一丝惊惧。 这真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勇将,有他在,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啊! 袁绍竟然能从近百座大小营中将他这么一个小校选出来,委以重任,可见袁绍也是有识人之明的! 这样的窃窃私语汇聚在风里,渐渐跨过那暗红色的恶臭坟场,向着冀州人的军营而去。 牵招皱着眉,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他为校尉时,帐篷是朴素的,甚至是寒酸的,藤箱里有两件妻子为他缝制的寒衣,一套纸笔,几卷书册,两只陶杯外,几乎没有什么东西了。 他平时回到帐中,无人搅扰,除了处理军务之外,就是读读书,写写字,有机会时也会同几个老吏借两本新书来读。 比如说北海学宫的许多新书,牵招就很是喜欢,只要用被子将自己一裹,榻下放一个火盆,这帐篷里逼仄的光影,油布的霉味,都与他没什么干系了。 但他今天掀开帐篷时,误以为自己走错了。 那张破旧的草席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西域风情的毛毯,昏黄的底色上开满了繁华长草,又有士人出游赏春; 缺了半边腿,因此需要垫一块碎石才稳当的案几也不见了,那个位置上现在放的是一张黑漆案,案脚处雕刻着四个兽头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