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看看,”他的手指虚点了点,“于禁小儿阵仗那样松散,我不过派一千郡兵出击,他竟那样便逃了!” “话虽如此,”身侧的偏将还是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句,“但陆将军不是来信……” “你莫不是也被陆廉吓破了胆?”傅士仁立刻骂道,“她畏曹兵如鼠,我便也要如此吗?” “将军是大丈夫,”偏将立刻改口,“陆廉不过一个小小的女子,如何能与将军相提并论呢?依在下看,将军指挥神妙,这一仗退了曹兵,也就够了……” “他已经在城下纵掠十数日,我还要守在城中?” “只要将军不失此城,便是大功一件,将军……” 傅士仁不擅军事,原本这样的确是够了的,但就在那时,一名士兵“蹬蹬蹬”地跑上了城墙,“将军!广陵有信至!” 这个老资历的将领转过头,傲慢地瞥了他一眼,“什么事?” “陆廉将军攻破寿春,斩袁术——” 傅士仁的一双手忽然紧握成拳,关节发出了轻微的“咯咯”之声。 “传我的命令,”他阴沉着一张脸,“点起城中兵马,与我出城追击于禁!” “将军!” “我自幽州追随主公至此!”他的双眼因为愤怒而发红,“而今主公有难,陆廉能建功立业为主公分忧,我却不能阵斩于禁耶?!” 若是能够阵斩了于禁,彻底剿灭了准备围困淮阴的曹兵,不啻于给曹操一记重击。 傅士仁想得原本是不错的,但当淮阴城门大开,“傅”字旌旗缓缓而出时,远远骑在马上注视着这一幕的荀攸还是忍不住脸上露出了笑容。 “徐州已尽入主公彀中,纵有关陆之勇,如之奈何?” 第251章 正在备战的田豫感到了不安。 徐州战场打得十分焦灼,但没有进一步的消息,因此这种不安并不来自于某一封急书,也并不来源于某个特定的,已经指明的事件。 它来自他身边那些每日里忙忙碌碌需要处理的公务,以及对战事的筹备工作。它们都是很细小的事,不值得大惊小怪,但拼凑在一起就令他产生了不祥的预感。 比如说营陵、安丘,以及博吕的粮税收得比去年慢了,这是没什么道理的事。 这几地的令长都出自北海世家,而且也并非最近新上任,对于辖地内的户籍与田地相关的公务都是了然于心的。 关于钱粮运得迟了,这三地的官员写了公文告罪,但给出的理由各自不同,比如博吕遭了海寇,虽然官兵立刻将海寇赶走,但百姓们受了惊,四散逃走,他们花了很久才将人劝回来,因此耽误了运粮的任务; 营陵的官员换了一个理由,他们说这几日天气不好,时时下雨,道路泥泞,他们不得已先修缮了道路,而后才能将粮草运出来; 安丘的官员给出的理由则是最奇怪的,他们那里天气也很不好,一场秋雨一场寒,从令长到县丞再到下面的小吏,十之七八染了风寒,因此耽误了运粮,这实在是想不到的天灾啊。 这些理由看起来真真假假,都需要时间去分辨和查清,但田豫是没有那么多时间的,他注意到,甚至连这些公文送达的时间都有了迟误。 在这样的工作效率下,想要让这些官员警惕起来,集中精力备战袁谭已经很不容易。 而更令田豫感到诡异的是,北海的铁官也出了问题。 据说是因为新运来的一批铁矿石质量不好,因此锻打出的许多兵器也变得极脆易折,令铁匠们十分苦恼,想要为北海军队添置一批新武器的目标也受到了影响。 很早以前,田豫与陆悬鱼曾经聊起过知人识物的本事,她这样说过—— “我虽不会观人,但我还是可以观一观事的,”她说,“有些人脸上能藏住事,但身上不一定能藏得住。” “将军是指……?” “比如说,隔壁想要娶妇,不愿令你知晓,因此将消息藏得结结实实,”她说,“但你也是会知道的。” “我如何能得知呢?” “你见他家忙忙碌碌地布置房屋,洒扫庭院,连窗棂都要擦得干干净净,再听说他家去酒坊订了酒,去肉铺买了肉,又忙忙地准备祭祀器具……” 那么,如果他见到的不是突然开始忙碌的邻人,而是突然开始懈怠的地方官员呢? 田豫停了笔,站起身来,走到窗边静一静心神时,陆白正从院中走过,除了战争的阴云之外,似乎全然没有察觉到北海郡中暗流涌动。 她穿了一身半旧的曲裾,像男子一般将头发扎起来之后,以头巾裹住,因此田豫一时间根本没意识到是她。 但当她那张明丽的脸转过来,展露在阳光之下时,田豫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陆白是陆廉的妹妹,生得又十分美丽,因此青州士族中也有人为自家子侄向她提亲的,但都被陆白婉拒了。 因此这位年轻女郎尽管已至双十年华,却仍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