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匹马倒是没舍得出手,还在院子里拴着,每天拼命地吃掉她一批马草,再制造一批粪蛋。 忍着寻香而至的蚊蝇骚扰,她仰面朝天躺在草席上——这个是蕃氏编了来送她的,作为亲邻受她长久照顾的答谢,思考着一件并不重要的事情。 那个匣子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从雒阳出发,无论带上多少东西都肯定是带不上枕头的,因此那个匣子就在她脑袋下面,冷冰冰地充当着一个不合格的枕头的用途。 但除了当枕头之外,它总该能干点别的什么? 正这么想的时候,院门忽然响了。 她一骨碌翻身起来,将匣子收好后出屋开了门——张缗正站在外面,满脸大汗。 “贤弟处可有水么?” “啊,”她眨眨眼,“自然是有的。” 待张缗进了屋,脱了鞋,她倒了一碗水递过去,刚喝了一口,张缗便大惊失色,痛心疾首。 “贤弟何以奢靡太过?!” ……那就奢靡太过吧。 “兄见贤弟这几日未曾去市廛处揽些活计?” “没,”她老老实实地说道,“钱少,活多,懒。” 张缗十分熟稔地在席子上坐下,又抖了抖自己那件半旧的丝麻掺半的直裾,于是一股汗味儿就跟着抖了过来,“有一处美差,贤弟可愿?” 她闭住嘴巴,屏住呼吸。连羊家现在都不招工了,那些帮佣也得四处去找活干,哪里来的美差呢? “听闻都亭侯府新建,人手不足,又不肯买那些不知来路之人,所以要招一个精明强干的仆役,在外处理杂事,愚兄欲荐贤弟前往,不知贤弟意下如何呢?” 她有点没反应过来,坐在那里看着他。 张缗小心地也看了她一眼。 “禄米如何?”她觉得该说点什么,便直觉地先问一句。 “一百五十石。” …………………… 要是她没记错当初邻里坐巷口谈天说地那点常识的话,县尉也就二百石俸禄吧?县尉也就是县级公安局局长,换而言之就是,在这个全民失业的大浪潮里,她在家躺着数苍蝇就有人上门送给她一份offer,还接近正科级待遇? 【有人看穿我女扮男装的假象,想要攻略我吗?】她不确定地在心里问了黑刃一句。 【就算看穿你女扮男装的假象,你觉得凭你这个交流技巧,会有人想攻略你吗?】 【那谁知道呢?】她想了一下,【也说不定呗?要不就凭我这个交流技巧,哪来的这个offer?】 “那位都亭侯是个什么样的人?” “亦是并州人,大概是自张将军处听说了贤弟友爱邻里,仁厚高义之事,很是放心,才欲雇佣贤弟。” 她怀疑地盯着张缗看一会儿,“都亭侯不是招保镖吧?” 张缗也想了想,“这位贵人府上当有亲兵护卫,不需贤弟。” 那么这位都亭侯是钱多烧坏了脑子,所以招个杂役都要给出这样的高价吗? “在朝中也没什么仇人吧?”她还是有点不放心,“我可以做工,但不买凶杀人的。” “……杀人?” “就是死士?” 张缗恍然大悟。 “贤弟可有家眷?” “……啥?”她呆了一下,“我有没有,张兄难道不知道?” “是啊,”张缗又拿起水壶,似乎有点牙疼地往杯子里倒了些水,“既无父母,又无家眷,谁敢用这般死士呢?” “那也说不定,”她犹犹豫豫地想了想,“你看,张大哥你就跟我亲人一样啊。” 她确实是警觉而机敏的人,纵使两人面对面坐于席上交谈,这般不设防的前提下,她仍然能够直觉地躲开张缗那满满一口水。 “总之,”张缗做了一个结论,“愚兄虽有意举荐贤弟,但仍未知贵人心意,都亭侯究竟作何想,贤弟还须去了才知。” 那就去看看?她当然也不能守着这几千钱坐吃山空? 这座都亭侯府也是新建的,离她家也不远,千真万确是在并州人这一片儿混的。 只是到府上时,据说都亭侯进宫去了,令她在外面等了足足两个时辰,等得她腿都酸了,太阳也西下了,这位贵人才回来。 与长安大多数坐车的公卿不同,都亭侯一身金甲,骑马而归。 这人大概三十余岁,背对着太阳,也看不清脸,只觉得金甲绚烂,骑在那匹绛红骏马上时,如天神般不怒自威,令人一见便不觉心中生畏。 他瞥了一旁跪得标准的二人,下了马,将缰绳丢给了跑上来的仆役。 “什么人?” “大人欲寻的那个料理前院……” “哦,”这位侯爷恍然大悟,“你就是文m.WEDAL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