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牢里过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提醒孟长宁,她是个罪人,嘴边泛起的苦笑,苦进了骨髓里,钻得人心肺疼。 “我犯的是死罪,你来,会连累你。” 孟长宁看着这个面色青灰的男子,他一身粗布,衣裳廉价,头上连根束发的银簪子都没有,插着一根随处可见的木棍,无不昭示着他如今也是自身难保。 明明是侯爷之子却落得这般境地。 谢锦随轻笑了一声,“连不连累,我都是这副模样了。”他正色道:“我知道错不在你。” 声音不大却有力。 孟长宁濒死的心脏好像又跳动了一瞬。 她突然放声大笑,笑声里透着凄凉,想不到她以女子之身为大庆戎马十年,最后信她的却只有一个谢锦随。 “可是,死去的弟兄们终究是回不来了。”声音同人一样虚弱空洞又无力。 “哐哐哐——”外面兵刃敲击墙面的声音响起,“好了没有,时间到了,赶紧出来!”狱卒不耐烦的催促声传来。 谢锦随回喊了一声,“来了。”他从怀中掏出一包话梅糖,从缝隙之间穿过扔在了孟长宁身上,“是从你最喜欢的李家铺子里买的,吃一点儿吧。” 话落,谢锦随就一瘸一拐地拖着残腿扶着牢房走了出去。 孟长宁捡起那包话梅糖,油纸上还有些湿,她愣怔了一瞬,然后看见了牢房门口的水迹。 她拈出了一颗话梅糖放进嘴里,酸的,很酸很酸,酸到鼻尖疼。眼角发涨,打湿了油纸包。 这是她从边境回来之后第一次落泪。 回到晋城,被天子群臣冤枉埋怨她没有哭;被百姓连日咒骂侮辱她没有哭;刑具割破寸寸肌肤,敲碎块块骨头她没有哭;明日就要上断头台她也没有哭。 可是,谢锦随留下的一颗话梅糖,却让她顿时失了所有的假面与故作坚强,哭出了声。 口中话梅没了最初的酸涩,临近果核开始泛甜。 孟长宁想起他离开时一瘸一拐的单薄身影,她闭上眼含泪道:“若有来生,我必嫁你为妻,免你孤苦无依。” “嘶——啊——” 孟长宁刚想抬手,却被肩膀上的伤口疼得叫出了声。她睁开双眼,入目是绯红色的海棠花幔帐,绵绵延延揽住了她所有的视线。 她扶着身子缓慢地坐起,左腹部的伤口被牵动,一阵痛感袭来,让人简直失去了活下去的欲望。 孟长宁掀开衣服一看,腹部还裹着白纱,右肩也同是如此,纱布从左肩穿过挂在脖子上。 这伤口是何时包扎的?不对,除去腹部与右肩,身上其余地方虽有疤痕却与她在牢里受刑的伤痕不一。这是怎么回事? 孟长宁满脸震惊地看着房间里的摆设,东西不多,只有一个矮木桌、一个梳妆柜和衣柜,便再无其他,无处不透露着一股穷酸的气息。 这是……她从前的房间?还未发迹前的孟家? 就在她还沉浸在自己怀疑中时,珠帘撩动的声音传来。 “少爷,你醒了。” 孟长宁怔怔地转头,便看见一个年方十五六岁,扎着双髻,面容青涩冷峻的小丫头托着木盘走过来。 孟长宁心中一震,颤声道:“长青……” 一碗黑乎乎的药冒着热气放在床边的柜子上,长青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冷声道:“该喝药了。” M.wEdaliaN.cOM